往年的贺兰山要在冬月封山之后,魍魉鬼面才陆陆续续归山。
今年封山令还没出来,倒是催令还在江湖上活动的魍魉鬼面尽速归山的阎罗令先出了。
如此大规模的调派,往常只在毁宗灭教的时候才有,一时间江湖风声鹤唳,各家纷纷自省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无痕宫。
然而孤行少收拢势力,不过是要应对随时可能再来的大蝙蝠罢了。
当日司徒陌打贺兰口带走了部分守卫,又忘了补调人手,大蝙蝠在翌日发起车轮战。
当时贺兰口大雪封山,大蝙蝠根本没动,只遣了蛊虫出来,原野上蛊虫冻死了不少,却因超强的繁殖力,仍是生猛异常,贺兰口险些失守,魍魉鬼面伤亡惨重。
这是无痕宫开山立派以来,首现败绩。
孤行少听着战报的时候,正在给欧阳喂药,手上忘了轻重,生把瓷碗捏了个稀碎,瓷片剜进手里,血水和着药汁一起流下来。
司徒陌脑门挂着冷汗,听说蛊虫能顺着百十丈高的断崖爬上来,脚底一软,险些跪在当下。
哪怕无痕宫的诸般酷刑都用了个遍,那蛊师就是嘴硬的不开口,陆凛江松烟现在还挺尸一般躺着。
欧阳在无痕宫躺了两日了,断断续续发着高热,神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孤行少病急乱投医,只能招来大夫将欧阳当作风寒来治,只是风寒灵一贴贴喝下去,欧阳却始终没有起色。
唯一两个懂蛊的都半折在宫里,等山下那些虫爬上来,哪里还能有活路?
司徒陌如是想着,连逃命的打算都有了。
孤行少拔下手心的瓷片,任鬼面人包扎:“放出风声,解贺兰山蛊祸之人,得雪原凌霄。”
司徒陌豁然抬头:“一年只得数担,分出去了你怎么办?”
所谓雪原凌霄,是贺兰雪山之巅的一味奇药,只在霜月里长成,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不过生长之地险峻,常人难采,再加上后来无痕宫建在了山巅,江湖上就再无人采得了。
孤行少看着欧阳,笑意温润:“无妨,也用不了多少了。”
不过两日,无痕宫的诉求就传遍了江湖,各家这才明白过来,魍魉鬼面归山原是无痕宫有难。
只是无痕宫往日手腕铁血,臣服的众家多有怨怼,如今一朝蒙难,能力不济的只能干瞪眼,有些能耐的却是作壁上观。
竟无一家出来表态,更遑论帮忙了。
欧阳迷迷瞪瞪晕了好几日,不知道是孤行少日日带着她泡温泉的缘故,还是风寒灵终于起作用了,终于在果子獾“吱唧吱唧”的啸声里醒了过来。
欧阳是惊醒的,梦中她又沉到了红莲水榭的塘子里,这一次的水塘澄澈见底,她在内中泡了好些日子,只觉周身舒泰,流连其间,每每泡得手脚发软觉得要溺在水里时,都有一茎荷盖倾过来将她托起。
可是这日不同,塘水在日落时蒙昧浑浊起来,隐约蔓出一层艳丽的赤炎色泽,她本能的恐惧起来。
不足半刻,一只三角的兽头就随水而来,陡然睁开的一双澄黄大眼中,纵贯的瞳孔漆黑如线,漩涡一般裹挟着激烈的啸叫袭来……
欧阳陡然睁开了眼,入目没有骇人的蛇目,只有一片暗沉沉的黑。
病了好几日,没怎么进食的欧阳,恍惚中残存了梦境里的绵软无力,躺在床板上好一会儿,才支着身子坐起来。
这一次她听清楚了,果子獾的啸叫,遥远、缥缈……
“江……”欧阳想唤江松烟,却想起她中了蛊,不知道情况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