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切萨雷那天对贝莱姆,以及许多诺曼骑士的攻击。
埃里克走到尸体身前,蹲下了身子,揭开衣物,查验着切萨雷的尸体。
“什么时候发现的?”埃里克看向乌戈,示意他到自己身旁。
“今天早晨,女仆给他送早餐的时候,发现的。”乌戈也蹲了下来。
“有医生过来查看过吗?”
“正在赶来的路上,应该快到了。”
埃里克不动声色凑到乌戈身旁,低声耳语了一句。
随后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啊,看起来有人在食物里下毒,我记得切萨雷行政官,昨天参加了晚宴。哎呀,昨天的那场晚宴是用来为我的婶婶,西西里伯爵夫人茱迪思,接风洗尘的。
所以一不小心规模举办得有些大,因为仓促的缘故,所以只能够邀请居住在城堡内的客人与朋友,尽管我的婶婶不愿意我兴师动众,但是莪仍想为她尽一份力。
毕竟,她在我年幼的时候,时常照顾我,作为侄子我必须给予她最高规格的接待,我很高兴切萨雷行政官能够前来捧场,我也是昨日得知,切萨雷行政官是我婶婶的旧友,因此我婶婶特地邀请了他,尽管在不久前,我与他发生了一些小小的矛盾。
昨日晚宴的菜肴品类众多,那下毒人竟然能够如此精准地毒杀一人,而不伤及他人,这样的技艺简直骇人听闻,原谅我的孤陋寡闻,以及我措辞的不严谨,比起谋杀,这甚至更像是‘奇迹’。”
这个时候乌戈也剧烈咳嗽了起来,在向他在场的下属给出信号。
“哦,昨天那位美丽的夫人,就是茱迪思夫人啊,难怪气质如此出众。”
“作为侄子想要为自己的婶婶献礼,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不想,发生这样的悲剧,希望没有惊扰到茱迪思夫人。”
“的确,昨日的晚宴我也受邀了。想想还真是惊险。”
“说来也的确奇怪,如果有人在宴会下毒,怎么能够做到只有一人被毒杀。”
“........”
“乌戈,去让女仆们把昨日宴会所剩下的菜肴端上来。”埃里克吩咐乌戈去往厨房,随后向在场的贵人们解释道,“女侯爵是个虔诚之人,而上帝教导我们要节俭,因此大小宴会后,剩余的食材,会在第二天重新烹饪布施给有需要的贫民。”
一众人纷纷称赞,不过坐在椅子上的玛蒂尔达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不一会儿,乌戈带着一众女仆回到了大厅。
女仆们捧着二十多个餐盘,餐盘上放置的正是昨日吃剩的剩食。
这个时候医生也赶了过来。
他和埃里克两人一起查验每个餐盘中剩下的食物。
埃里克最终在一个餐盘前停了下来,用手直接拿起了餐盘中的食物———‘牛蒡’。
将它举到了医生的眼前。
“侯爵您是指,有人在牛蒡中下毒吗?”
医生接过了牛蒡。
随即双手用力,医生显得有些吃力,牛蒡被掰了开来。
牛蒡中的颜色符合正常的标准,没有异色。
随后又嗅了嗅牛蒡。
随后又从盘子里取过另一个牛蒡,然而这次却很轻易地将它掰断,甚至揉成了碎块。
医生脸色微变,看向了埃里克。
“这不是牛蒡,这是曼陀罗的根茎。”埃里克说道,“牛蒡是没有毒的,而曼陀罗的根茎则是剧毒,而这两种植物,人们经常搞混因为他们在外貌,甚至是煮熟后的成品上,都看不出区别。
某个可怜的女仆,在集市上的采买食材时,遇上了某个愚蠢且粗心的市民,他出售的牛蒡里混入了曼陀罗,于是这个危险的植物就进入了昨日宴会的餐桌。
所幸蒙上帝庇佑,我的婶婶,茱迪思夫人平安无事,否则我又该如何向我的叔叔致以歉意。”
埃里克摆出了一副悲伤的模样。
“真是上帝庇佑,这要是一位高贵的夫人,因为这个不幸的巧合而丧命,那真的是太令人惋惜了。”
“可惜了,切萨雷行政官此前是个可敬的人。或许他前几日的行为触怒了上帝。”
“是啊,那真是太冒犯了。也许他也被人愚弄了。那个佛罗伦萨的安东尼奥不是什么好东西。”
“.......”
一些贵人接受了埃里克的答案,将这起事件归于巧合或者上帝的惩罚,尽管仍有些贵人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怀疑,但是他们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在所有人陆陆续续离开大厅后,埃里克向着玛蒂尔达走去。
乌戈很适时地位两人腾出空间。
玛蒂尔达站了起来,没有看埃里克,她手指捏着手上的诺曼式戒指,代表诺曼底的格洛斯特伯爵领,她那个代表托斯卡纳的戒指现在正戴在埃里克的手上。
“是真的吗?”玛蒂尔达突然问道。
“当然是假的。哪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去邀请切萨雷。”埃里克说道。
“那曼陀罗从哪来的?”
“我通常会备着点,少许剂量的曼陀罗汁液,可以减轻伤口的疼痛。我做修士的时候,做过草药师。”埃里克解释道。
随后玛蒂尔达低头,看着戒指不再说话。
“我们得尽快去一趟比萨,将切萨雷之死归于巧合,也许说服不了多少人。叛乱有时候仅仅只需要一个借口,切萨雷是他杀,还是自杀,已经不再重要。
不会真的有人有耐心听我们在这里推理破案。我们必须以极快的速度掌控比萨。”埃里克继续说道。
“我这两天派人调查清楚了。切萨雷的反常举动,大概和他们家族所经营的产业有关。他们家的产业最近面临破产。
按照比萨的惯例,破产的家族,既不能够继续担任行政官,也必须卸任执政团的席位,切萨雷的儿子现在就是比萨执政团的一员。”
“最近羊毛产业还算红火。”
“不,是银行。羊毛商只是蔑称,他的祖父在羊毛上赚了钱,到切萨雷的父亲,他们开始开设银行,经营贷款业务。”
“和犹太人抢生意?比萨距离罗马如此之近,他就不怕圣座绝罚?”
“这些银行家们都声称,银行不是高利贷,高利贷者通过给走投无路者放贷牟利,而他们通过信贷和贸易赚钱,他们的信贷给了一无所有但拥有梦想与才能的人们一个机会,一个在任何领域一展才华的机会。”玛蒂尔达解释道。
“其实在大多时候没什么不同,就目前而言。”埃里克说道。
“是的。在两年前,切萨雷·德·兰弗安奇,兰弗安奇银行借给米兰侯爵一笔一万五千马克的贷款,用以支持其幼子休戈争夺曼恩伯爵领。
按照约定,要在八个月内偿清,米兰侯爵最终逾期了一年零四个月,连本带利需要偿清两万马克的贷款。
上个月米兰侯爵勉强凑齐了一万马克,准备先行还款,但是就在不久前米兰发生了暴动,导致这笔款项被米兰的暴民抢走了。
今年年初,由于东方异教徒加紧关税,导致比萨许多人失业,因而兰弗安奇银行资金短缺,又得知无法收回米兰侯爵这笔欠款。而没钱的兰弗安奇,根本无法掌控比萨。”玛蒂尔达松开了戒指。
“解决比萨问题后,在面对皇帝之前,我们可能要和米兰打一场,圣座安插在米兰的锥子,埃尔伦巴多现在的处境很糟糕,暴民们发生了严重的派系斗争。米兰可能倒向皇帝。”
“战争?”玛蒂尔达仰起了头,似乎起了兴趣。
“是的,就当迎接皇帝的试手吧。如果顺利的话,托斯卡纳的领土将会得到扩张。”
“我得有自己的位置。”玛蒂尔达看向了埃里克。
“毋庸置疑。”埃里克抚摸着她的脸颊,“我为今天的事抱歉。”
“什么事?”
“各种事。”
“向我吗?”
“是的。”
“也许还有别的。”
“也向上帝。”
“上帝.......愿上帝怜悯我们.......”玛蒂尔达离开了埃里克的身侧,独自走下了高台,向着大厅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下来,看向了埃里克,“哪怕是最糟糕的事情,我也希望听到的是真实,而非谎言,尽管你的修辞再怎么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