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怕牛魔，猜错了。你看徐明晗胸前洞穿虚妄都还在，女巫再怎么也装不出法器，比如我的法位、我给明晗的石头。所以女巫变不成林姑娘，因为林姑娘的衣服也是法器，变了就没了。”

廖叶辰看向林琴音，露出古怪的神情，林琴音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明晗看到胡天行他们，一时惊愕。然而很快他就跑了过来，激动地说道：“终于见到你们了！厂长，叶辰，我险些万劫不复啊。”

胡天行笑道：“怎么万劫不复，打了女巫是吧？哈哈。”

“厂长你说对了，我失手打伤了颖和姑娘，差点就前途尽毁了。幸亏颖姑娘手上有一瓶治疗法术。”

“停，我才不是女巫。”颖和看着胡天行，说，“从现在开始，我是巫女。”

“是吗，我觉得女巫挺可爱的啊？”

“可爱个头啊！”

几个人汇合，各自都吐诉了一下近来遇到的糟糕事情。胡天行问徐明晗道：“明晗，你们怎么也来山上？”

徐明晗说：“来抓女巫的。厂长，你也是来抓女巫的？”

“是。”胡天行说。

徐明晗又转向廖叶辰，问：“那么叶辰也是来抓女巫的？”

“……”

“你看他那样子像吗？他刚刚还被女巫捆着挂在树上呢。我一想到就觉得搞笑，哈哈。”

廖叶辰无语。

“我是带着明确任务来的。不过现在有这么一个问题，明晗你说说，是该去抓三个八段的先，还是抓一个九段的先？”

“厂长你有办法对付九段的？”

“自然是有。”

“既然这样，问我的话……我们全都要！我们几个去对付八段的女巫，头子交给厂长。”

“好，那我刻个神行阵法。你等下拿着这个阵法就可以追踪了。”

胡天行捡起一块石头，用手摩挲了几下，就刻下了阵法。他把石头交给徐明晗，然后说：“我先去了，时不我待！”廖叶辰和徐明晗也高声说：“出发！”

胡天行拿出照妖镜，飞一样跑没影了。

要知道，瑶林的山与十里连山相连，十里连山接着三片丘陵带，在行府以南形成大片的山区。所以胡天行并不担心女巫狗急跳墙去城镇里袭击。

女巫并不知道照妖镜的追踪能力，所以也没有跑多少远，很快，胡天行就感知到一股强大的法力场。他穿过几棵树，女巫就站在他不远处，准确来说，是扮作徐明晗的女巫。

“真是奇怪，为什么你们都要扮作徐明晗，明晗有什么特殊的吗？”胡天行随口问道。

“徐明晗”看着他，也不着急，回道：“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我从前虽然懂化术，却从来不曾化成人形。一直以来，都安稳地在瑶林生活。而我的部族成员，他们扮作行商，给本地人干活，换取粮食，同他们和谐共处。”

“但人类却总是迫害我们。就在不久前，你们又封闭了附近的道路，这几乎断了我们的命脉。部族成员希望我去处理事情。你知道的，法力越高，化形越不可能被看破。当然，拿着你那面镜子的除外。”

“所以我走出了门，想要扮作一个本地居民，去行府向政府请愿。但一出门就碰到了两个强闯封路的人，他们的车坏了，让我看见。于是乎我扮作了他们中的一个，就是现在这个相貌，你管他叫做徐明晗。”

“当然，只是扮作他并无意义。我有一种读心术，能够知晓过去之事，我得到了徐明晗所有记忆，又发现了主事封路的你。于是想接近你，然后制造一个假异兽，和你共同歼灭他，以破除封路，没曾想你有那面镜子。让我的好心落空了。”

同一时刻，徐明晗一行。林琴音继续拿着小女巫问着。也许是因为她朔鬼的身份，小女巫也更加亲近她。

“你的意思是，你们的大祭司原本是想抓颖姑娘和副厂长，但是因为副厂长的叔叔法力很强，他不敢动手，于是变更计划来抓我们？”

小女巫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他会变成副厂长？”

小女巫又叽里咕噜了几句。林琴音恍然大悟，她跟廖叶辰和徐明晗说道：“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这件事的具体经过了。”

徐明晗低头看着神行阵法，说：“林姑娘，你说吧。”

林琴音于是串联了她所知道的。

“这里的女巫集体，原先是分散的，经常扮作行商帮附近居民干活以换取报酬，跟本地人和谐共处。他们在这里几乎有几百年了，从来不会袭击人，所以本地虽然有一些人后来成了大能，也不愿意伤害他们。只是记下了他们这一物种。”

“然而五年前，来了一个九段的女巫，声称自己是神派来的使者，于是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领导。那个女巫修了祭坛，让他们去收集食物和其他好东西来‘祭神’。又要他们每年抓六段以上的一男一女来祭祀。祭祀却总是把男女往洞里一放，他们也从来不知道山神在哪里。”

“很有可能，山神就是那个祭司编造出来的。”廖叶辰推断道。

“总之，他们不敢违背大祭司，因为他有九段法力。只好去抓人，但他们终究不愿意抓本地人，于是总是抓过路人。”

“他们抓了四年。在前年，他们抓了一对来附近旅馆的情侣后，引来了大规模的搜山。”

“这让他们害怕了。于是去年，他们没有去抓人，害怕再被搜山。”

“然后，今年，大祭司就说山神暴怒了。暴怒的山神主动袭击过往的人，引来了封路。大祭司威胁他们说，如果不去抓人，山神就一直发怒，断绝他们的粮食，甚至最后吃掉他们。他们只好去抓人。”

“刚好他们出门就遇见了副厂长和颖姑娘，他们想抓住你们。但副厂长的叔叔法力很强，他们不敢动手。大祭司很生气，杀掉了几个女巫，然后亲自去抓了我和叶辰。但，据说山神不喜欢我们的味道，非常生气。大祭司于是派了一个八段的女巫去抓颖姑娘和副厂长，但那个女巫却被副厂长杀掉了。他们害怕暴露位置，于是跑了躲起来。”

“所以，”廖叶辰说，“山神引来的封路，大祭司是幕后黑手，而抓人的就是这些女巫。”

“应该就是这样。”

“那他们也都有罪。”

“是，不过，这应该只能算被迫犯罪吧，抓人也不是为他们自己的利益。”

“到时候还得让法官来决断。”

徐明晗带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附近，这个山洞非常大，塞的进一整栋屋子，里面也有一些木头和石头的装饰。洞口，三个女巫拿着法杖站在那，对徐明晗他们充满警惕。

徐明晗和廖叶辰做好了战斗准备，颖和也拿起了法杖。林琴音却没有动作，她开口同三个女巫说：“如果你们知道帮助大祭司是不对的，那就不要进攻我们。我们是来围猎大祭司的。如果你们对大祭司很忠诚，愿意跟他去，那厂长杀了大祭司，也会来杀了你们。”

三个女巫中间的那位开口，说出人言：“我们不攻击你们，你们就不攻击我们吗？”

“如果你们没有犯罪，我们没必要攻击你们。如果你们犯罪了，应该由法庭审判，我们也无权攻击你们。”

“我们如何相信你们不会伤害我们？”

徐明晗立刻说：“我向天主发誓，如果你们投降接受审判，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一切结果由法庭决断。”

三位女巫互相看了看，轻声交流了一会儿。站在中间的女巫于是向前走了一步，说：“好，那我也向天主发誓，在你们遵守誓言的情况下，绝不攻击你们，自愿接受审判。”

徐明晗于是收起了武器。

“你们知道自己犯了罪？”

一个女巫说：“知道，但我们无能为力。”

另一个女巫说：“我们打不过大祭司。我们的一个同伴被你们杀了，我们也打不过你们。我们虽然作恶，但是被逼无奈，人间的法庭会给我们一些宽恕。如果我们死了，女巫就灭族了。”

颖和问：“那个大祭司究竟是什么来路？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山神是他假扮的吗？”

之前为首的女巫摇头道：“这倒不是。他是为了……”

让我们把视野回到胡天行这里。他听大祭司说了话，拍了拍镜子，慢悠悠说道：“你就在这附近，你不知道为什么封路？”

“徐明晗”不语。

胡天行盯着他，问：“山神是谁？”

“徐明晗”忽然愤怒，道：“有叛徒！”

胡天行呵呵一笑，说：“叛徒？他们都不跟你一心，有什么叛徒之称？”

“你不必装了，你便说吧，你其实是为了抓我，是不是？你之前不停切断神行的轨迹，然而刚刚却没有切断。你又不知道这面镜子能追踪，这就说明，你是故意想让我来追你。分开我的队友，想要抓我，是不是？”

“徐明晗”冷笑道：“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知道你后面的是谁。那个邪神不吃人就没有能量，帮不了你。你就乖乖受死吧。”

“徐明晗”狞笑道：“就你？一个七段多的小鬼，还大言不惭！”

大祭司即刻化回原形。照妖镜和洞穿虚妄的作用，都是使化身的人法力紊乱，从而制造弱点。女巫大祭司明白得很。他已经看出胡天行手中的法器品阶不高，但为了稳妥，还是回归原形。

胡天行拔剑出鞘。大祭司的法力比他强，动用法力只会遭到反噬，不如用剑。

大祭司嘶哑地叫了一声，伸出手就向胡天行盖来。胡天行不闪不躲，从容地说了一句：“彭会长，该你出手了！”

胡天行身前划开一道裂缝，一只手伸出，将大祭司的攻击硬生生破解，紧接着传来一个大叔的声音：

“呦，九段还是强啊。看来老王说的对，单我和你配合还是没法打啊。”

大祭司看见彭会长，以为是隐藏的大法力者，于是收回了攻击。然而等他通过周边气息判断了彭会长的法力后，他不禁讥讽道：“就你们两个一个七段一个八段，还想对抗我？去死吧！”

铺天盖地的法力席卷而来，彭会长大叫一声：“老王，叫你呢，还不出来！”

又一道裂缝在胡天行身前形成，临城的王会长走了出来。他一出现，他们三个人的法力场合就只比大祭司弱了一点，所以大祭司的攻击还没有靠近，就被法力场压碎了。

“看来，你们是逼我出全力了。那就来吧！”大祭司喊到。

他举起木头法杖向天一指，天中瞬时黑沉下来。仿佛有一颗陨石即将坠落。在正天中一圈圈赤红的光影向外延伸，似乎末日将要来临。彭会长和王会长都向胡天行看去。

胡天行轻描淡写地喊了一句：“开天！”

天空中的异象顿时消散。大祭司愣了一下，彭会长和王会长哪会给他愣的机会？两个人运转法力，就朝着大祭司攻去。大祭司怒喝一声，击退两人。

就在此时，胡天行身前又出现两道裂缝。一个正装的女会长和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会长冲了出来，向大祭司偷袭而去。大祭司猝不及防，被一击击中胸口，整个身躯飞了出去，撞到树上，他不禁怒道：“你们到底有几个人！”

胡天行笑道：“马会长，他叫你呢，出手吧！”

大祭司猛地集中法力到身前正对着胡天行的地方，就在此时，一记快刀从他左侧出现，将他的左臂整个切下。切下他手臂的短发女会长咦了一声，似乎在疑惑为什么没能砍到他的脑袋，然而大祭司突然奋力起身，像以死搏命一样朝着胡天行就冲去，短发女会长急忙叫了一声：“小心！”彭会长四个人赶忙护住胡天行。大祭司却突然转变方向，朝着树林之上飞去，一时间就隐匿在了树与树之间。

胡天行指着一个方向，说：“东北，别让他跑了！”短发女会长忙朝着东北跑去。彭会长怒骂一句，说：“该死的，会飞实在太难抓了，这都能跑。”

王会长说：“别埋怨了。现在女巫被马会长砍了一只手，法力必然已经崩溃，我们尽力抓他才是重要之事。我们跟着胡小友走，他知道女巫方向。”

胡天行二话不说，就朝着照妖镜上的方向跑去，几个人急忙跟上。

然而，走了一段时间，胡天行停了下来，看着照妖镜，沉默不语。彭会长问：“怎么了天行？”

胡天行亮起镜子，说：“他的轨迹被抹去了，现在照妖镜已经无法探明他的方向了，我的神行也不行。”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问：“那怎么办？”

胡天行也摇了摇头。

刚刚追杀大祭司的短发女会长也走到他们这，说：“我追不上，他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比没受伤时还要快。”

她看了看照妖镜，又看了看众人，说：“不会……你们也找丢了吧？”

胡天行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

“只好跟我的几个同伴先汇合，处理掉其他女巫。”

几个人只好点头。

胡天行一众向着徐明晗他们的山洞方向前去。他们到时，徐明晗已与女巫结誓。几个女巫感知到数个八段的法力场，不禁紧绷神经，一群人向林子看去，只见走出来的是几个陌生人。只等到胡天行出现，徐明晗才欢悦道：“是厂长！厂长应该已经把那个大祭司干掉了！”

胡天行闻言不禁羞赧。徐明晗他们却以为他早已完成任务，于是乎将刚刚的誓约哐哐说给了胡天行和几位会长听。几位会长听了，都转头看向短发女会长，短发女会长低头蹙眉，道：“他们既然害过人，应当治罪。我虽然是桐城的冒险者协会会长，但不能武断，还是应该把事情交给桐城的法庭。”

彭会长说：“但法庭是审判公民的，他们作为异兽，按理归冒险者协会管。”

短发女会长说：“这样涉及人命的事，仅依靠我来决断是不够的，这涉及许多方面。要么，等大会长来决断，要么，把事情放到桐城代表大会上去。我没法单独判处他们的善恶。”

胡天行说：“那么，先还是让他们住在这里吧。毕竟首恶还没有伏法，怎么也轮不到他们。”

廖叶辰听到“首恶”，问：“老胡，你没有抓到大祭司？”

胡天行说：“很遗憾，没有。他飞的太快，而且，那个所谓的山神抹除了他的轨迹，让我对他束手无策。”

三个女巫的领袖互相看了一眼，走出来一个，同胡天行说：“‘厂长’，您请随我们来。”

他们指向洞内。胡天行闻言，说：“好。”于是跟着他们走了进去。几个会长与廖叶辰他们，也跟着胡天行走了进去。

洞口的广阔进来未多久便收束到狭窄之间，然而通过狭窄的通道后，又是一样高而广阔的里洞。两边低处的墙面上挂着火把，高处的墙面上有一座座古怪的看不清面容的神像，把内里衬得像是神庙。周围又昏暗，气氛里又有些蜡的味道，让颖和他们都有些害怕。林琴音的眼睛却看的清清楚楚，那些神像都是些豹头狼头的人，并不像异兽，而是像面具。在洞的正中处，有着一尊像，毫无形状，就像用墨随便泼然后去掉斑点一样。然而这尊像的香火最为旺盛。胡天行看到这副如巨画一样的像，冷笑道：“果然是他！”

为首的女巫说：“这就是大祭司说的神。原先我们在这里供奉的是瑶林的群山，所以叫山神。而他一来，说我们供奉的是伪神，于是把原像毁了，画了这个漆黑的图案，说这就是神。他让我们贡献香火给他，否则就要降灾。还有，他来的时候，就说有神谕，要让我们抓一个法术工厂的厂长。但我们一直不知道这个法术工厂是什么，厂长又是谁，于是一直没能完成任务。”

“你们有没有去过分江城？”胡天行问。

“去过，我们当时不知道您住在那里。去了我们也什么都没调查出。分江城有一个九段阵法，这个阵法十分强大，大祭司不敢去。所以虽然一直说，但从来不曾亲自去过分江城。”

胡天行说：“你们知道这画的是什么吗？”

女巫们摇头，说：“实在不知。”

胡天行说：“这是一种真正存在的异兽，叫做黑色轨迹，我师父叫他们黑鬼。我的心法神行学自我师父，能够追踪一切行动轨迹，而黑色轨迹恰好能切断神行的轨迹。我师父于是研究了黑色轨迹的技能，将神行拓展，使得在法阶相同时，黑色轨迹无法切断神行的追踪。这就让黑鬼不满了。黑鬼里有个十段的，就是这画上所谓的神，想要毁坏我们的传承，就时常偷袭我的师兄姐们，终于让我的一个师姐忍无可忍。她出手重创了十段黑鬼，几乎将他们杀尽。他们于是不得不四处蛊惑人给那个老鬼摆香火，这就是一处。”

“这什么的神像，其实就是把那个老鬼的力量远程投影过来，最多九段巅峰。你们的祭祀，其实是一种交易，简单来说，就是把祭品给一个能享用到的人，然后那个人把等量的法晶交给天使，天使再传送给祭祀的神。就这样来说，说大祭司伪装成神，其实也差不多。大概就是他用黑鬼的幌子吃人。”

桐城马会长听了，若有所思，她问：“那怎么处理这个神像？能直接破吗？”

胡天行摇头道：“不能，这个神像布置花了很大功夫，需要有高于九段的法力输入才能破解。除非大会长也来，不然不行。不过也没必要烦劳大会长了，我在分江城法厂总部，有一件九段法器，叫斩神台。我可以去取来，让它斩了这个伪神。”

短发的马会长说：“好，那我们就等你消息。顺便在附近寻找那个大祭司。”

“好，”胡天行说，“对了，记得保护旅馆的老板。”

颖和笑着说：“那肯定的。”

胡天行看了她一眼，又说：“哦，还有，保护颖和。”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