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中有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减租赋,减了租赋朕用尔等的俸粟补缺?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欲为此杀人,但不等同于朕不能杀人。”
韩谈声色俱厉的说道:“此番朕不罪汝等,但若再有上奏减租赋之奏简,郎中令府直接拿到尚食府烧火,勿要报与朕知,上奏之臣考评直接减等。诏告尔知。”
韩谈传完口诏,一挥袍袖,转身回去了。几个内侍则将一盆融化的牛油泼在竹简堆上,丢了几只火把上去,黑烟红焰立即将大鼎变成了一个火盆。
此时,胡亥正在榻上吧嗒着嘴,呼呼大睡。
……
胡亥这一觉,快睡到了午时。
伸了个懒腰,眼睛没挣就在榻上摸。咦?咋啥都没摸到?睁眼一看,榻上就自己一个,翻身再看,就看到海红正在伺候着襄姬梳妆打扮。
胡亥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翻身下了榻,襄姬那边大约是刚好也梳洗完了,所以海红又马上过来服侍他穿衣梳头。
他看到襄姬的目光先看向他,然后就看向了海红,还抿嘴乐了一下。
胡亥明白襄姬的意思,现在等于只有她一个宫妃,她的意思是提醒皇帝,后宫不能只有一个宫妃啊,这襄姬还蛮大度。
其实这是聪明的女人,反正皇帝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大度一点皇帝对她的好感更强,也是一种固宠手段。
胡亥已经纳了第一个,那至少身边海红、芙蕖和菡萏这几个对他来说也是必然要纳的,只在看合适的机会。
他不想像始皇帝那样弄出二、三十个子女,更不想在这个年纪就喜当爹:“十三有喜十四当爹,这玩意儿也太吓人了点儿。”
这时代儿童夭折的比率很高,他想过这个问题。他觉得有几方面的原因。医疗条件差是原因之一,也可以说是主因,但女子结婚生育太早,容易出现难产和婴儿的先天不足,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所以他想享受帝王的后宫佳丽,但却不想过早的喜当爹。但要后妃人数多起来,这就很难说了。
所以这要有个办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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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胡亥满脑子后宫的时候,李由的二弟李厉,一路风尘赶到了雒阳。
五天赶路千里,比李由两日千里要慢了许多,但日行二百里、连续五日,也是一个极高的速度,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
雒阳,周八百年都城。
公元前215年,始皇帝诏令毁天下城郭及六国边塞城堡,而雒阳早在前256年秦昭王时,即已纳入秦国版图,置三川郡,所以雒阳并不在始皇帝诏令所毁的城郭范围内。
三川郡郡治的所在,就如胡亥的岁数一样在史书中有两个答案,一说在荥阳,一说在雒阳,本故事取在雒阳的说法。
远远望去,雒阳城墙高大而坚固。“城方千七百二十丈,郛方七十里,南系于雒水,北因于郏山”,其中郛为外城郭的意思,郏山则指北邙山。如果按此描述,内城约为单边长1公里见方(面积1平方公里),外城则为单边长7.3公里左右见方(面积约50平方公里),这里的“城方”按周长计算。在实际的考古发现中,内城(宫城)要比记载的略大,宫城面积约1.56平方公里,而外城(郭城)则比记载的要小很多,约12.45平方公里。秦灭周后,雒阳虽不再是都城,但宫城仍旧保留,作为了秦王/秦皇的离宫。
雒阳城有九门,门内为九车可并行的大道,划城为九区。李厉入城后,先命人去通报郡丞自己的到来,再让其他亲卫带着所有马匹,去李由做郡守时购置的私宅略作打理休息一晚,自己则由两名亲卫驾车,向位于宫城东侧的郡治府衙所在驰去。
郡府门前,郡丞已在等候,并命皂役清理了郡府周边的闲杂人等。李厉远远地就看到郡丞迎门而立,所以车一到门前就立即一跃而下,拱手一揖:“可是郡丞延?怎好烦劳门外迎候。”
这个郡丞,就是刚被提拔起来没多少时日的姬延。
说起这次提拔,姬延也是一头雾水。老父带着友子去了咸阳,然后回来后啥也没说。但前几日,丞相府就行文提拔他做了郡丞,接着又说在新郡守李超未到前,由其假郡守之职。
这些,姬延还能用郡守李由升任廷尉后或许帮自己说了什么来解释,但随即老父又得了皇帝五百镒金赏赐,跟他商量着换宅。
都说了这时代的人并不傻,单独升自己的官倒不算什么,同时皇帝赏了老父这么多镒金,两件事儿加一起就不寻常了。
或许,自己升官根本就与李由无关,而与那个“友子”更有关系。
他也曾旁敲侧击的想问问老父,那个所谓的“友子”是何等人物,只是带去了咸阳,就得皇帝的重赏。姬夷仁却王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予回答。做官吏也有年头了,见老父如此,赏赐又来自皇帝而说明此“友子”必与皇家相关,皇室之事动辄血腥,他也就知道这事儿不能再打听,甚至跟任何人都最好不要提及此事。
还是认真做好郡丞之事,不要让老父丢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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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李厉的客套,姬延也行了个平揖礼,笑道:“郡尉厉,何须如此客套,延为尊兄属吏多时,现能又听尊驾指教,延之幸也。”
李厉再次拱手,“岂不敢言教,还望郡丞多指点。”
姬延也不客套,先向李厉身后跟着的老熟人亲卫李直点头致意,然后笑着拉住李厉的胳膊,两人把臂一同走入了郡衙。
李厉见姬延豪放,甚合自己的脾胃,心中高兴。
到了郡丞的公房中,分宾主坐下。
姬延颇有感慨的说:“郡尉在祭奠蒙恬将军途中的舆图兵演一事,延已闻知。太师文采卓著,却不想你兄弟还武事精擅。你李门一家,实大秦栋梁啊。”
李厉先拱手谢过姬延的夸赞,然后略带疑惑的问道:“厉自蒙恬将军奠礼后几乎马不停蹄赶来三川,不知又是何人竟能将此消息在厉之前传至郡丞耳中?”
姬延没有立即回答李厉,而是很感兴趣的仔细问起了舆图兵演的情况。李厉因为在这次兵演中算得上很出彩,所以也略带得色的详细介绍了一番。
“郡尉,不知你想过没有,陛下这次图上兵演,实际是有所指?”姬延迟疑了一阵,放低了声音:“虽然郡尉说这是陛下以六国征战的名义为背景,但现在山东的情况确实不乐观,或许兵演这种场景还真可能在赵地出现,比如各国旧族会趁乱而起复六国。也没准,就真有大将军离伐赵地反叛者而出现兵演设定的这种场景。”
李厉听了姬延的话也有些犹豫了。
从自己兄长李由的口中,他听说胡亥一直认为山东会乱到让大秦撤回关中暂时放弃山东的程度,那么这个兵演……难道是皇帝真的按照可能出现的情况设定的背景?
可皇帝其实不昏聩这事儿只局限在咸阳不大的公卿小圈子内知晓,所以他也只能笑了笑:“那岂不是说陛下能知未来之事?陛下不是术士,应该不会卜筮。先始皇帝坑数百术士后,相信陛下也不会再对这等事上心。”
姬延也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到了公务话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