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发,母亲的眼,那双眼眸愈发像自己的妻子,却更像一块澄澈的黄宝石,可命运无常,眷顾还未降临,无边残酷先铺盖在身。
“我的儿子有缺陷?”闻言阿雷洛夫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深邃望着眼前的医生。“小问题,只是左手先天性的小缺陷,虽说是小概率…”对方嘀咕了一句,放下了手中的诊断报告。“但问题不大,只是左手要比右手力气小一点。”问题不大?眉骨弯了起来,这套说辞显然没有完全说服男人,维奥拉赶忙打了圆场。
“好啦~”直到离开阿雷洛夫脸上才有了一丝变化。“这孩子…”天天见到人就躲,胆怯又腼腆,还总用刘海遮住半只眼,一点都没有贵族少爷样。“小问题~前行道路上总有黑夜的,只是需要盏提灯。过几天去收养个孩子吧?相信他会有改变的,相信我们的孩子。”维奥拉眨了眨眼,他脸上也恢复了温和的笑容。
爱不能带来一切,她曾经坚信这一切,当暴行落下,无人看见,无人在意。“索芙宁…我的孩子……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躲起来…快点躲起来……千万…别让你父亲看见了……”记忆中那张布满泪痕的泪憔悴的像冬日窗外的枯叶,透过罪恶的一角,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也传入自己耳中。
“佩缇!你个臭女人!我让你打扰我!废物!蠢货!都是你害我没灵感!”耳中曾经的那些非议响起,男人愈发暴躁,她看到那人胸腔中燃烧的火,可瘦弱的身躯甚至扛不住随手一推。无数怒火倾倒在身上,女人却一声不吭,她不敢再出声,只是远远退到一边忽视了这场暴行。
'安格,你这画的都是什么呀?学毕加索吗?啊哈哈哈哈!'冷静,或许是正解,梦被吹散,懵懂的女孩揉搓着双眼无意中来到了画室,刺目的白光又让瞳孔分泌出生理泪水,头顶上却垂下一片阴影。“妈妈……?”一动不动,和父亲画上的人一样,和房内那些带有空洞笑容的娃娃如出一辙,是静止的。
桶中塞满了夭折的灵感,颜料散发着腐败的死亡气息,门吱呀呀推开,光从内部流了出去。“我的宝贝索芙宁,你在看什么呀?是不是闻到了爸爸即将诞生的灵感?”安格推开房门大步走进这片艺术废墟,又几近狂热的抓起自己的作品。“瞧瞧!瞧瞧!哪件不是稀世珍品!可你倒好!和那个女人一样…不懂!”面对斥责,索芙宁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往后倒退。
“我的女儿,你要去哪?和你的母亲一样要离开我了吗?”他眼中充满眷恋,可索芙宁打着颤,牙关紧闭说不出一句像样话来。方才的温柔又成了愤怒,黏满酒气的男人毫无客气的拽起自己的女儿。“好!那就走!你们这些庸俗之人!”她成一袋随手丢弃的垃圾,就和他扔下的空酒瓶一样。
无边黑暗靠了过来,坐在冰冷的台阶上,那双小手紧握着一顶做工考究的洋帽,曾经挥霍过的良心如今也带来了报应。“妈妈…”坐了一夜,半边身子早已又硬又僵,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若非听到哭声她也不会出现将自己带进去。
“小怪胎!外面的人说你们蒂斯卡德家族的人是'艺术疯子'!难道你妈妈为爱都没讨你父亲欢心。”灰色的光投下,在空白的画布上照出几片惨淡,日复一日,那里仍空无一物,那些流言蜚语犹如汪洋将她困于漩涡中。夜空上被人随手撒下几颗星星,又有人被领养了,自己似乎只是个被遗弃在角落的破布洋娃娃,毕竟那些孩子总是那么说。
“妈妈…妈妈……妈妈在哪?可以告诉我答案吗?”索芙宁摇晃着手中的娃娃,期待它的回应。赤色的裙子变得黯淡,棉絮从腹部的破洞处滚了出来。“和妈妈一样…可是…娃娃不是不会疼吗?”她无法理解,只是加大力道将那一头与自己相似的长发晃开,变得凌乱。
“瑞斯佩特家族的人?”男孩手指点着洋帽上的家徽,帽子被举到了根本无法够到的地方,焦急的哭求成了那些人眼中笑柄,因为是被丢弃的,便成众失之的。“妈妈不要你了~爸爸也不要你了~你是个没人要的小怪胎~天天拿着这顶破帽子…话也不说…真是怪胎……”谩骂不断,直至管理员到来打乱了这些起哄的孩子们。
“玛利亚妈妈…”抬头,索芙宁软软的喊了一声女人。“没事…如果他们再欺负你跟我说好吗?”玛利亚蹲下身怜爱的看着这个孩子,第一天到这时就是这样,甚至不肯说话,不肯进食,偏执的认为周围人要害她,反倒是洋帽不离手。现在…倒是好了不少,至少有了兴趣爱好,闲暇之余会画画,但还是……
女人叹出一口气,该如何开口呢?还真是让人犯愁,正想着没地放的左手还是选择落在孩童的长发上,揉着那头黑紫长发,正犯愁,只听一声稚嫩的童音。“玛利亚妈妈,明天有人要来对吗?”她微微一愣,眼珠带着狐疑的光扫向那双葡萄色的眼眸,通透又美丽,是怎么知道的呢…容不得细想,只能慌忙扯出个笑容接下问题。“是啊,怎么了?”沉默让心弦颤动,索芙宁摇摇头,冷淡道。“哦,没事,就是想问问。”
“嗯…”像是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每一个都那么可爱,恨不得全都带回家。“阿雷,你觉得?”她勾勾手指,男人的耳朵自然的贴到了女人的唇瓣边。“那个,怎么样?就是…那个看上去很胆小,不爱说话,也不积极表现自己的,我想克会喜欢吧?”顺着话语看去,果真是有个小女孩坐在墙角,和这里的孩子显得格格不入。
“嗯。”自然是品出了话里的意思,不假,这孩子肯定需要花更长时间教育,可正是这样才能教出好孩子,其他孩子还有很长的一段路,性格开朗,路不扭曲,自然能走,可她不同,无路可走,像只被逼到悬崖尽头的小兽。和煦的阳光第一次真正照在身上,踏出那扇门在回头她的笑容也是闪闪发光,可门外的环境如此不安,夹杂着陌生世界外的危险。
“克里德曼~”推门,轻盈的步伐响起,他一头栽进母亲怀抱。“父亲~母亲~欸?还有…”目光移向后处,他这才注意到母亲身后小小的身影,像是一道影子安静的打在后面。“嘘~是你的妹妹哦~”脸上是藏不住的喜悦,蜜流从血管出发流遍全身,抑制住尖叫,克里德曼对着那人伸出手。
“你好,我是克里德曼~”不太一样,和那些孤儿院的孩子不一样,反而是和牵住自己手的女人一样从内到外有着和煦的温度。“欸…”新家人迟迟不给回应,他收回手,脸上带着层淡淡的失落。维奥拉品出这点,低头对女孩微微一笑。“索芙宁,我们先去洗澡好不好?”他看到那人小幅度点了点头,随母亲离开了客厅。
“父亲…”她离开了,微风送凉意,他的身子哆嗦了一下。“陪我去趟书房吧,说说…索芙宁的事情。”意料之外,他没有因自己那胆怯样动怒,相反是心平气和的开了口。“妹妹…是蒂斯卡德家族的……?还是瑞斯佩特家族的孤女……?”那件事也没过去多久,佩缇作为长子为爱私奔,落得这个地步后又被草草举行葬礼下葬,更别说那个小有名气的蒂斯卡德家族,传闻是群疯狂的艺术家们,现在看来是有几分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