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猜不透母亲如此安排的用意,但他很清楚,母亲和自己身体都很健康,根本不需要请医生过来问诊,更不需要向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问诊,那么母亲把这个张九儿请到宫里来,还让自己带着散步聊天,主要目的肯定就是张九妹的家世,也就是宰相府的关系了。张相跟母亲有什么交集吗?他连皇后想认张晚晴为干女儿都硬着头皮拒绝,更不可能跟越秀宫有什么私下往来才对。
此外,母亲如果真的想跟张相有所往来,直接走国公府那条线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把张九妹扯进来呢?等等,不会是要给自己选媳妇吧?李檀的汗都要下来了,一时半会自己这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还有些隔阂,突然来这么一手,自己有些分裂。
心里揣测着,李檀的脚步却没停,随手指引着张晚晴在越秀宫里信步闲逛,走到李檀的肚子都有点咕咕叫了,考虑到小女孩早早的入宫,中午在皇后娘娘那边吃饭一定也是浅尝辄止,这会应该也饿了,迟疑着是否回宫用膳的功夫,正好倪尚仪在一旁路过,手里的托盘上放着几小包点心,李檀知道肯定又是母亲的手笔,于是笑嘻嘻地凑过去随手拿了一包,打开后递给张晚晴一块,自己也抓起一块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嘿,可能是饿了的关系,又香又甜,这年轻的身体嗷,没有任何科技狠活的用料,皇家御膳工艺,使劲吃啊没有任何压力。
张晚晴即使素来端庄稳重,但毕竟也还是个小女孩,接过点心后闻着甜丝丝的味道,看着李檀那享受的表情,再也按捺不住肚里的馋虫,举起小袖子挡着小嘴啃了一口,眼睛瞬时亮了起来,李檀偷偷地在一旁观察,心里已经笑出了声,原来小九妹妹你也是个食得人间烟火的小吃货,我很喜欢。
“晚晴妹妹,听说你的乳名是小九儿,我以后就叫你九儿妹妹,可好?”李檀边溜达着伸着懒腰,头也不回地说道。
张晚晴把点心细细地咽下,又慢条斯理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才开口道:“四皇子请便。”
“嗯,你也可以叫我檀哥哥,我大你一岁,以后在宫里我护着你。”李檀转过身笑眯眯地说。
“多谢四皇子。”张晚晴虽然在宰相府里是众星捧月,但进到宫中来还是顾忌颇多,不免有些胆怯,现在有个同龄的皇子帮衬着,境遇马上就不同了。
“九儿妹妹,你是宰相府的掌上明珠,为什么小小年纪偏偏倾心于医道呢?”李檀问出了心中疑问,通常中医世家的子弟才会从小学这些东西。
张晚晴沉吟了一下,散着步看着前方的丁香树说:“晚晴曾在五岁时问祖父,大学士是干什么的?祖父说,大学士就好比是一个国家的医生,这个国家出了什么问题,大学士就要前去望闻问切,但很多疾病由来已久尤其顽固,并且涉及颇广,很难短期内根治,大学士就要耐得住性子,先要维持好这天下的秩序,让百姓免受流离之苦,再徐徐图之。这些顽疾,大学士很可能穷其一生也不能彻底解决,这样的话他就需要帮手,需要很多很多帮手,甚至几代人的帮手,才能彻底解决根治。”
“祖父说的我当时不是太懂,但我知道祖父是真正心怀百姓的人,晚晴希望长大后可以为祖父分忧,但大夏朝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祖父做大夏朝的医生,那么晚晴不如做个治病救人的医生,祖父要照顾万万人,晚晴能照顾一人,就是为祖父分担一分。”看到李檀向她鼓励地点头,张晚晴又继续说:“修习医术以后,老师又带我看到了真正的百姓之苦,很多百姓患顽疾无法医治,这其中最多的不是治不好,而是无钱医治,可见医者也并不能拯救所有人,只能尽力而为。所以我要尽快学成,每多救一人就是为这天下多分担一分。”
李檀被张晚晴振聋发聩的抱负惊呆了,雏鹰尚不能离巢但志已远在九天之外,这就是宰相府的气度格局吗?他情不自禁地正色向张晚晴长施一礼:“母亲称九儿妹妹为晚晴先生,或许有几分打趣,但李檀今日也要真心诚意地称你一声晚晴先生,不愧为大学士的衣钵传人,李檀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