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大人不顶用,这事在小友你!”张九龄不知道从哪翻出一本《道德经》上面自己画的笔记,凑给左良洲看上面的大字:“吉事尚左,凶事尚右”。
“原来左小友你才是我的大贵人,那老道我就等你消息了。”说罢仿佛喜事盈门,满面红光,哪里能见半点刚刚颓唐的样子。
左良洲哑然失笑,陪着张老道又讨论了一炷香外面的最新消息,起身就要告辞。
张老道依旧在书中埋头苦读,闻言也不抬头:“是去罗大人那么?”
左良洲点点头。
张老道捋了捋灰白的胡子:“罗汉大人最近心情不太好,已经每天除了吃一点点米粥就是禅定,已经快一个月了。”
左良洲示意自己知道了,和张九龄拱手就要退下;张九龄指指左良洲,又指指那本写着《道德经》的笔记,直到左良洲关上牢门,还在张嘴止不住的傻乐。
另外一间写着“勿问”的牢房相比之下,就比张老道这间大上起码一倍有余,走进房间,里面又泾渭分明的分出来两块不同的场地;一块是演武用的沙地,沙地上摆放着沙包和铜人,每一个铜人都是血迹斑斑,看得出来有人用拳头在上面打的自己满手是血,还不止一次两次;
另外一块地方对比之下则是异常的简单,一柄笤帚将地面扫的一尘不染,靠着木窗边砌着一个土炕,土炕上铺着简单的被褥,被子叠得整齐,旁边盘腿静坐着一个壮汉,中年,麻衣,中等身高但是及其敦实的身材,光头。
左良洲也不急着说话,拿起笤帚,仔仔细细将沙地旁边少量溢出来的沙子往回扫。
壮汉姓罗名汉,张九龄在留守司大狱之中住了两年就快受不了了;这位壮汉已经在这大狱中住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久到如果实在要追溯,可能还要讲到永乐大帝进应天城的那年。
罗汉人称怒目金刚,是当时应天五军都督府五军拳脚总教头,虽然说品阶不高,只有五品。但是下到不管哪个都司的百户千户,上到南京城里面的朱姓都督们,没有几个不被罗汉收拾调教过,也没有几个不佩服罗汉的一身拳脚功夫。但是坏就坏在,早些年洪武爷吩咐老朱家第三代的各家世子们来南京拉练,里面有当今的太子爷,汉王,还有当时还是皇太孙的建文帝。就这么阴差阳错,后来燕王靖难成功进了京,建文帝成了失踪不寻,罗汉便成了靖难乱臣。
得亏现在的太子爷朱高炽念当年拳脚师傅旧情,在靖安遗孤上也一直持有妥善处理的看法。才保下了罗汉在留守司大牢,但是永乐刚刚建朝,时局万分动荡,再想寻罗汉的妻女,就已经随着发配的队伍不知去向。
罗汉本想闯出去自己寻找,但是时任中都留守亲自来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让罗汉暂且安定下来,没想到后续就是数年没有消息,现在罗汉已经万念俱灰,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妻女,要不是都司的老弟兄们偶尔来通报一下消息,可能罗汉早就自我了断了也说不定。
左良洲扫完将笤帚小心归位,从怀中小心翼翼掏出来一个纸包,一个酒壶,恭恭敬敬放在床前地上:“罗大人你爱吃的猪头肉和金陵春,给你放着了。”
罗汉仍旧盘坐,仿佛充耳不闻。
左良洲又道:“最近听说太子爷在说服永乐爷大局已经安定,当赦免当年靖难遗孤进行妥善安置,永乐爷发内阁进行当朝讨论,朝野震动,但仍然争论不休。”
罗汉还是一动不动。
左良洲只能苦笑摇头,对着罗汉深鞠一躬,带上门退了出去。
左良洲已经走远,罗汉才将隐藏在袍子里面的双拳伸了出来,双手握拳颤抖,拳头上面布满了厚厚的破了愈合,又破了再愈合的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