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发黄发透的皮纸,微微透光,上面以极其野蛮粗暴的笔触画着个太阳花。
他只是看一眼,挖了个小坑,将秘密留给了戈壁。
故去的母亲,老病的羊倌,承载了巨大阴暗秘密的油皮纸,失踪的和尚,咬合的命运齿轮正一刻不停地转着。
他还有很多很多需要用力追上的。
······
······
戊五觉得西北像一团软和的破棉花。
在这里他和自己达成很多妥协,包括之前一直逃避不言的事。
天高云低,痛苦似乎都被这里的狂风吹淡了。
到西北的第一周,他还时常想起母亲的脸和她最后弥留之时扭曲的神情。
她实在受了太多苦,久病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暴怒和哭泣让她彻底与正常人的世界脱节。很快她彻底陷入生和死之间的河床。
戊五那时经常请假去医院看她,他记得她的护工,一个矮矮的中年女人,总是让他多带点水果,剥橘子剥得很快,但是母亲不喜欢吃橘子。
后来母亲转院,陈八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支烟。
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接过来的?
用食指和拇指吗?
戊五有些记不清了。
他不是个健忘的人,只是西北让他暂时忘记了一些痛苦的回忆。
不记得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对健忘者和强记者,命运向来一视同仁。
比如他的小师父,即便忘却了曾走过的万水千山,也无法摆脱宿命的纠缠。
俗话说成大事者不谈宿命。与其将冥冥之中的牵引归咎于苍天,还不如低下头看看地上的石子。
这里没有石子,有羊粪球,一堆堆散布在路边。
有时候羊比草的数量还多,路面几乎全是粪球。
他白天跟着老羊倌把羊赶到半山腰,傍晚数完羊再把它们赶回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