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跟在莱茵身边没有出声,到此刻他完全明白了莱茵刚才为什么说是“对于人性的理解和社会体制的考量”,他也是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这个看上去无比繁华的社会背后那血淋淋的一面。
他很清楚,善恶的天平本就是平衡的,恶人可以被抓捕、审判,但恶性却是永远藏在人类灵魂深处的东西,根本无法磨灭。所以他从未去追求过绝对的正义,就像他也清楚即便在他的故乡那样和平繁荣的大国也存在着诸多犯罪一样。所以即便之前在码头那边看到了下城区贫民的苦难,他也没有太过于愤世嫉俗。因为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在这个封建体制和资本体制交错的时代,底层人活成这样也并不值得意外。
但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太过于想当然了。敦兰只不过是奥尔维斯王国的首都,而奥尔维斯王国只不过是这片大地上的其中一个国度而已,甚至还算是较为先进的,已经走上工业化和资本体制的国家。其他在教会统治区内的诸国还处在封建王朝的程度,甚至神权还在里面掺和着,更是不把底层人当人。
可以说,敦兰的下城区,这里的贫民就是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底层人的一个缩影。而他们的一生,都将被上层统治者榨干一切利用价值,甚至这种压榨将会传递到他们的子子孙孙身上,直到下一个时代的来临,甚至洛河都不确定那个在他的故乡称得上是美好的时代是否会在这个世界降临。
洛河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他不喜欢这个糟糕的社会形态。称谓穿越者这一传奇职业的新鲜感早就在他被困在怪物身体里的时候就被消磨殆尽了,而当他不在对“身为穿越者是天命之子穿越过来就是要改变世界”的幻想抱有任何期望的时候,这个世界残酷血腥的一面又如此赤裸裸的展现在他眼前。
他不想顺应这个时代,他想要做点什么,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他不像其他穿越者那样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也不像重生者那样知晓未来的发展,更没有一片无主之地可以供他开荒种田……甚至他的存在本身,身为特尔修斯这种人外的怪物,就注定了他这辈子都会被人盯着,但凡有什么搞大事的想法都会被直接拐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层面上。
一时间,他突然有点和旁边的道格拉斯共情。毕竟即便这位古神代行此刻知道了真相,他也什么都做不了了,当然,抱下那个无名女孩这种事情不值一提。因为如果大环境不被彻底解决的话,如果女孩的思维不能被彻底掰直的话,当下一个“上城区的人”机缘巧合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也一样愿意为对方付出生命。
而道格拉斯无法改变这一点,因为他在时间上逆行,正常的、拥有无限可能的未来,对他来说便是唯一的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过去。
“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去做傻事的。”道格拉斯整个人的气场似乎衰弱了些许,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似乎更加苍老了。不过对于一个和【时空】直接相关的代行者来说,外表上的年龄无关紧要。这或许是他刚才使用仪式的副作用,也或许……是他此刻心态的体现。
“那就好,你刚刚见证了一个悲剧,”莱茵随口说道,“但不要把自己也变成一个悲剧。”
“你似乎很有经验……对这种事轻车熟路?”道格拉斯看了莱茵一眼。
“不然呢?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东西?”莱茵冷笑一声,“高高在上的非人类?自以为是的救世主?背负重大使命的隐秘家族传承人?”
道格拉斯不置可否,很显然他想的也大差不差。五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认识莱茵,以为对方就是个有些背景的贵族;四十年前他亲眼目睹莱茵宰杀怪物,而后又在称谓圆桌骑士文员的时间里听说过阿克蒙德的传说;直到今天他才真正在获取了神秘侧的力量,拥有了更高层面的视野之后,第一次看到了莱茵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