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之前我就和你说过,天天这个时间点来学校肯定有一天会迟到。你看看,你还是迟到了吧?”
高二二班的门口,我的班主任倚着门,眉毛象征性地紧锁,随后越来越舒缓。他的语气到最后听不出一点怒意与不满,反倒是放松与解脱更多一些。他轻拍我的肩膀:“秉性啊,我很早之前就和你说过了。鉴于这是你第一次迟到,我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
班主任稍侧身子,露出背后的门把手,现在轮到我表明态度了。
“好的,我下次注意。”
我点头,却不由自主的看向一班的门口,李秋兰正站在那里,右手放在门把上,迟迟没有勇气推门。
不敢进班级?
班主任已经推开教室的门,教室里老师的声音顿了片刻,随后又自然的拿起书讲知识点。
我没时间多想,走进了教室,直向自己的座位。
在座位上熬过了一节课,直到下课铃响起,我翻出了自己藏在桌堂里的小说。
“……”
看不进去。
“喂,尹闲。”
“……”
我这才发现尹闲座位上空无一人——难怪了,不然今天不会这么安静。这倒也好。
我闲庭信步般的走出教室,来到一班门口,向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的李秋兰看去,她正好看到了我,举手打招呼。
“秉性同学。”李秋兰开心的向我跑了过来,她的同学好奇地打量着我。
我瞥了眼她的同学,与他们目光交接的刹那,藏在衣兜里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我轻声说:“出去聊吧。”
教学楼北门前有常规操场大的花园,花园四通八达,中央立起金漆灌成的五中校徽——钢笔砸开岩石斜指烈阳,金色的笔尖闪着寒芒。这校徽的立意是——智慧终将冲破偏见与桎梏,真理也应如黄金闪烁。
即使是秋天,花园里依旧没人。花草凋敝,枯枝败叶散落一地。
我和李秋兰觉得这是个好地方,两个人坐在环形圆台上,背后是金色流转的雕像,面前是秋树秋草,我和李秋兰就像是这方世界的国王和女王,
我弓着背,两只手肘撑着膝盖:“早上你老师没为难你?”
李秋兰把头埋下去,怯生生地说:“没有,因为我以前都不来。”
惯犯啊?
“因为身体的原因,学校给了我假条,来不来学校都可以,只需要在期末考试过及格线。”李秋兰说,“还有,我其实挺怕学校的……”
她怕被误解,转身朝向我,两只眼睛里尽是自责:“是我自己害怕。”
我沉静地问:“怕什么。”
起风了,一片片枯黄的叶飘到李秋兰的脚边,她拾起树叶,抚摸它的骨骼经络:“害怕被讨厌。”
“嗯?”
“秉性……同学,你被期待过吗?我和大家相处的不多,但老师一直竭力把我拉回班级,让我体验正常的高中生活。其实没被停学和开除我已经很开心了……但老师一直安慰我‘没关系的,安心养病吧秋兰……你很聪明,你一定能跟得上的。’”
咔嚓……清脆的响声,李秋兰手中的枯叶解成碎末,或许只是因为一次用力过猛,才碎成粉末。
李秋兰说:“我头上的伤是在桌角上摔出来的。虽然我比较惹人厌,但大家都很宽容。”
“真是摔出来的?”
“嗯,很傻不是吗。着急的走进教室,然后左脚绊右脚磕在了桌子上……”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此时的心情。
“秉性同学,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一切都似曾相识,但只要现在接受。那就都来得及?”
“没有。”
“我觉得一切都来得及。如果都来得及,那么我们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秉性同学……”
她说这话的时候的眼神带着祈求,很遗憾,临走我也没想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
第二节英语课,我罕见地跟着老师的进度学习,期间我观察到老师的粉笔敲在黑板上会扬起白粉,观察到和煦的阳光,观察到昏昏欲睡的后排同学。我打心底里纳闷——这种日子真有她说的那么好?
下课铃响起,同学们怨声载道地陆续离开教室。
等到楼道里只剩广播铃的回响,我去一班找李秋兰——李秋兰正坐在教室里,提笔在书上写题。
“李秋兰。”我叫出李秋兰的名字,她慢慢地把笔放下,见来人是我后露出笑容,整理着校服,她走到我面前:“你好,秉性同学。”
“嗯。”我点头,“这里说话挺尴尬的,换个地方谈话吧。”
坐在楼梯上谈都比坐在这里谈好。
李秋兰认真的点了点头。
然后李秋兰领我到了水房……
水房里,我倚墙打量李秋兰。李秋兰恬静的伫立,对我的打量毫不在意。
这姑娘还真是毫无防备啊。
“我们这算是……朋友了吧?”李秋兰问。
“嗯……不过看你怎么定义了。”我漫不经心地说,“严格来说双方都把对方当朋友才真的算是朋友。”
“我算是秉性同学的朋友吗?”李秋兰问。
“算……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李秋兰笑得像是微风下静谧的桃花。
“那你筛选朋友的标准还挺低的。”
“啊?”
“你就这么相信我了,把我领到水房密谈?你不感觉这特别像约会吗?”我指了指水房关上的门,又指了指李秋兰,“而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离得这么近,你就……”
李秋兰脸霎时红了,她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这里聊天……”
“如果我和你一样当然好说,如果我是个猥琐下头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