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告诉你一个再显眼不过的事实,张秉性。”赵月馨耸肩道。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调查她。”
“啊,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调查到了这些情报,你就听着呗。反正这又不算什么秘密。”赵月馨心不在焉地说,“每个人都会有犯病去做一些没意思的事情的时候,我为什么就不行?怎么,听了这些话你没什么感受?”
“没有。”
“……”赵月馨直勾勾的盯着我看,没有再说话。
“我知道她身体不好。她在一年前就忽然病倒过,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不会后悔。”
“真幼稚。”赵月馨嗤笑一声,“这句话骗骗自己就可以了吧,到那时候你怎么可能会那么想?总而言之,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跟慈善差不多。”
“嗯,也许吧。”我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赵月馨止住笑声,她定定的看我。
“行吧。”赵月馨含糊地说,“行吧——行吧!”
“你讲不讲,调查不调查都无所谓,我问,她也会主动把这些事告诉我。”我面无表情地说。
“是吗?”赵月馨冷笑一声,“那我可都说了。”
“请便。”
接着,赵月馨将她调查到的关于李秋兰的信息全部讲给了我。
起初我还能保持淡定地听,可越听我的双眼越模糊,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雾盖住,我试图揩去那层雾气,但什么也没有触摸到。
【朝海大地震夺去了李秋兰的双亲,以及她的健康——她的心脏挤压变形,打从大地震脱险她每一天都在朝着死亡迈进。李秋兰迟迟没有手术,地震后的第四年,她心力衰竭到了难以维系的地步,她气若游丝的倒在家里,被送进医院的ICU后她暂时捡回一条命。此时她昏迷的时间已经远比清醒的时间长。现在要么在医院等死,要么手术更换人工心脏。】
【最后李秋兰还是手术了,她的家庭买不起人工心脏,让她活下去的是当时还未临床试验的全新型号的高仿真机械人工心脏——因为是临床试验,大部分的医疗费用都被医院报销。而那颗心因产品实际效果和造价不成正比,再也没有登上手术台。它是技术进步领域的残次品,但它还是救了李秋兰的命。】
【在报纸上刊登了李秋兰童年的经历,她一直在为朝海大地震的受难者无偿扫墓,这些年来除了父母她还在悼念一个人——她的同学,文章里是这么写的“谈及那个离开的异性朋友,李秋兰表露出悲伤,她说‘我一直在等他,直到现在我还相信他是在骗我,他还会活着回来。】
说完这句,赵月馨抬头审视我的神情。
而我已经被浓雾包围,等我拨开迷雾,我看到了当时的李秋兰——她穿着朝海市小学的白色校服,趴在学校的栏杆上眺望金黄色的地平线。风吹散她的发丝,带走她苦橙色的香味,任由它在空气中消弭。
小秋兰侧过脸,那双秋水一般的眸子直盯着我看,我的心脏像是被谁猛地握住,不敢跳动。
小秋兰没有笑,她注视着我,眼中有悲伤,有茫然,有这世界所有可能会出现的负面情绪,可唯独没有幽怨与憎恨。
“秉性同学,你来了?”她开口问我。
我想要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已经九年没见了。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白又嫩,这是一双孩子的手。
“你终于来了。”她说。
赵月馨的话还在耳边响着,我擦下脸上的雾气,面无表情的听着赵月馨说话。
“我上上下下摸了一遍,她的身体反应……我不知道医学上是不是这么说的,总之你理解意思就好——她比正常人慢半拍。她现在的心力衰竭程度应该在二级。如果以后你们想要孩子,可以试试。”
“我和她是朋友。”我说。
“谁能保证以后是什么关系?”赵月馨平静地问。
“是啊,谁能保证呢。”我疲惫地说。
赵月馨低下头沉思,没有接话,
我说:“赵月馨,她的经历我有所耳闻,可这一切我都改变不了。”
“你真的这么想吗。”
“我一直这么想。”
“……”
赵月馨深深的看着我,她挽起发丝:“我想加入你们。”
“为什么。”
“我答应你,可以一直陪你们到演出结束。”赵月馨说,“倘若能等到那一天,我也不希望因为我的退出而耽误这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