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掐灭一支烟，又点上了一根，抽了一口，冷静下来：“大先生是同情我的，知道我儿争气，从未想过抢这份家产。可大先生也查出，我儿挪用了不少茶叶公司的账款，似乎眼下很缺钱。他知道我们三兄妹都不是亲生的，就出了一个主意，让我在府内与他配合，不让老大老二拿到家产，我儿在外头，找到老四和老五，威胁他们将家产分一部分给我们，作为酬劳。”

阿南也掐了烟头，问到：“他们都答应了？”

“老四橡胶园经营出了问题，很想要这笔钱，老五原本不同意的，可她一个女人家心软，心里向着她哥哥，听我儿劝说，也答应了下来。事情，就是这样！”

“巡逻的人，为什么要死？”

“他们瞧见了大先生来我院里，大先生将他们灭了口，把尸首扔去了南院和西院的中间，让那两家互相猜疑。”

“大先生，又为什么要死？”

“我儿怕你们越查越接近真相，大先生知道得太多，只好派人来杀他灭口。”

阿南点点头，喃喃道：“杀东厢房的老女仆，是想吓唬我们，让我们不敢查下去，是不是？”

刘绮绣点头道：“我们在东厢房查不出线索，不代表你们查不出，她知道的东西不少，杀了她以防万一。”

“可她是最无辜的！”阿南有一点生气。

“你放心，我会得到报应的。”刘绮绣心里似乎并没有什么愧疚。

阿南得到了结果，无话可说，起身要走。

刘绮绣不拦他，呆呆坐在椅子上，缓缓喝了一口茶。

阿南心里恼火，这刘府上的人个个自私成性，刘氏兄妹、大先生、老管家，人人各怀鬼胎，只可怜巡逻的两个保安和老女仆，人家也是活生生的人，也有家人和后代。这一死，死得毫无价值，就像是这府上的一件工具，有用时，拿来用用，没用了，就甩手扔掉。

他越想越气，一口气走到后门，崔大年和阿荣，知道他入了府，正在后门等他，看他健步如飞，大声喊：“阿南，这里！”

阿南边分烟，边说：“这刘府里的人，毫无一点人性！”

崔大年笑道：“骂谁呢？我不是刘府里的？走，请你吃饭，犒劳你帮我抓凶手。”

三人走出后门，在一旁街上，找了一家破破旧旧的小馆子，叫了几个小菜，上了一瓶老酒，说说笑笑起来。

崔大年端起酒杯敬酒：“有劳你们二位，帮我镇住院里那帮人，我先干一个！”

说完三人一饮而尽。

“阿南，我听手下人说，你离了南厢房，怎么那么久才出来，我和阿荣等了你半天。”

“去了北院，和刘绮绣打听了点事情！”

“哦？你晓不晓得，这老三，今天就要搬走了？”

阿南想起院里的女仆在收拾东西，说：“原来如此！”

崔大年，给三人满上酒，悄声道：“老大拿了家产，让老二还是住在府里，照旧经营酒坊，只把老三赶走了，一丁点家产都没分给她，这其中的原由，我知道你比我们更清楚。”

“还不是......”阿南刚要解释，崔大年连忙阻止：“你别说，我不听，你拍拍屁股走了，我还要在这里头混呢！”

阿荣也凑上来道：“对，这深宅大院，事情多了去了，弄那么清楚干嘛？”

阿南想了想也对，就给崔大年敬酒道：“这杯我敬你，感谢你一路上的帮助。革命军的事情，打听到了吗？”

崔大年摇摇头：“警局里还在审，我看这刘正如，是逃不脱革命军的嫌疑了。那天查了大先生的账房，老大家查出来，说刘正如这小子，亏空了不少账目，好像很缺钱。这刘家的几门生意，就属他这老幺最用心，经营得最好，你说他拿那么多钱，要干嘛呢？”

阿荣笑道：“外头养了小老婆？”

崔大年认真道：“别胡说，我了解情况，他亏空的可不是一笔小数，要么，是想捞一笔，跟他老娘逃去别处。”

阿南缓缓道：“我听说革命军的人，和我墨门很像，秉持着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原则。刘正如弄钱，不会是支持革命军闹革命吧？”

崔大年又敬了阿南一杯，乐呵呵道：“还得是阿南有格局，你们知不知道，中国那边，一个多月前，革命军在南京建立了政府，说是要统一中国呢！”

阿南对这些事情，一向了解不多，阿荣一知半解，硬要来凑热闹，大声喊道：“他们能打得过袁世凯？”

“中国人不打中国人，传闻那两家要合作！”崔大年不甘示弱。

阿荣抽一口烟，朝脚边啐了一口老痰道：“放屁，中国人专打中国人，要合作早他妈合作了！”

“你懂什么？”崔大年笑骂着去敬阿荣，阿荣一口喝干了，缓缓道：“我是不懂，听戏院那边的人说的。对了，大年哥，晓不晓得，大马路那边，来了个中国花魁，传闻就是袁世凯的老相好。这女人长得那是，啧啧，见过的人，都说是狐狸精转世来的，是个正常男人都看不了一眼。”

“大马路？”阿南听阿荣胡说八道，回想起柳玉这个人来。

阿荣见阿南感兴趣，手舞足蹈道：“恩，是日本人请来的，开了一家大酒楼，下面弄了一家夜总会。她的场子，是现在南洋最当红的，据说这里面的花样，全世界，只有上海才能玩得到！”

阿南想了想，连忙问：“你们谁知道，金老虎回南洋了吗？”

崔大年摇摇头，还是阿荣，夹菜吃了一口，连忙又来说：“据说去锡矿、铜矿那头谈收购，他在外头挖到金矿，发了财，要把矿业商社都买断了，做南洋矿王。”

“你听谁说的？”阿南见阿荣消息灵通，忙问道。

“还有谁？龙哥啊，他是听你四叔说的，你来问我？对了，你问金老虎做什么？”

“那花魁，之前是金老虎的女人。金老虎把她赶走了，不准她出现在南洋！”阿南知道独家秘闻，得意洋洋显摆道。

崔大年和阿荣对阿南肃然起敬，拿起酒杯道：“我说呢，你夏老板什么时候消息那么不灵通，你看，藏着不少东西呢！”

阿南笑着喝了酒，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听你这么说，你认识这个花魁？”阿荣试探道。

“见过几次！”

“嘿！长得好不好看？”阿荣听阿南认识，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阿南点点头道：“应该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

“你阿南都说这样的话了，可见那个女人长得有多漂亮！我跟你说，这江湖上，你见过的世面最广，你就专门挑那些最不值钱的小道消息，来跟我们聊，这就对了！咱才不关心什么统一、革命的！”阿荣吃着菜，嘴巴一刻不停。

三人吃吃喝喝，不一会儿就将酒喝尽，将菜吃光，崔大年要加菜，阿南忙说不用，吃完各回各家。

“阿南，下趟要找我，就去码头，那边在造房子，人手不够。这刘府里事情刚完，我一刻不停，下午还要去帮工，你来不来啊？”阿荣酒至半醺，大声嚷道。

阿南点点头：“来啊，我去趟棋社，就来码头！”

崔大年也不客气，三人起身要走，阿荣抽着烟，说道：“过几天火爷办满月酒，我们再聚！阿南，丁楚去找过四爷了，你还不知道吧？”

阿南听到丁楚的名字，顿时怒上心头，问：“他去做什么？”

阿荣摇摇头叹口气道：“这武馆一条街造好了，四爷让丁楚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