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濛只怕也没想到自己还不等举事,这罪名便严严实实地落在了他的身上。尽管他被押解到金殿上的时候口口声声只说自己冤枉,可此事妙就妙在杨濛的确有谋反之意,也已经做了许多准备,只还没等事起便先有人放了这么一把火。
因此从杨濛府上自然也搜出了许多兵甲,让他陷入了百口莫辩的情形之中。或许他也是有些后悔的,不过他该知道即便他真的没有谋反之意,早在徐知诰用他的名头在自己府上放火的时候一切便已经注定了,便是放也会把那些要命的东西放进他的临江王府上。
同兵甲一起被搜出来的还有些书信,都是同吴国宿老皇室之间的通信,一个两个谋反之意在信中都昭然若揭,不知杨溥看见这些信究竟会作何感想,是心寒么?可也不用心寒了,因为他们想要篡的江山早就不属于他了,他所挂着的不过是一个名号。
“你觉不觉得,这情景有些熟悉?”李存礼在灯火下看那些书信。
他看一封,便把信放在火上烧去一封。从杨濛府上搜出来的书信中有些的确是真的,也有些是李存礼的手下仿造出来的,底稿此刻全在他手中。他越看唇角的冷笑之意便更明显,神情中渐渐也带上了一点厌倦的意味。
改朝换代,栽赃陷害。
总是这样的一套,从来没什么新意。
但也不得不是这样的一套。
他问降臣这话,降臣本在后面百无聊赖地看她的指甲,她对杨玉环的那只手总是有着些浓厚的兴趣,听见李存礼的问话,她的手顿了顿,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算是嘲笑么?”
“存礼不敢。”李存礼含笑道。“只是有所感慨罢了。”
降臣知道李存礼所说的是什么。
眼下的情形,像极了越王之乱。
垂拱二年,越王李贞不满时为太后的则天大圣皇帝把控朝政,起兵谋反。兵败被杀之后,因武皇想要诛尽旁支宗室,授意手下酷吏严刑逼供罗织罪名,韩王、鲁王、黄国公、常乐公主等宗室尽数被杀,余者也都被流放,不复李姓。
她何止是知道。
那些诏书有许多是出自她手,朱笔批红,夺了不知多少宗室的性命,那时候她以为这是一场复仇,算是她为祖父在复仇,但直到遇见太平,又到了太平宁可身死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是早已深陷其中不可挣脱了。
现在呢?现在她是彻底脱离了这一切吗?只怕也没有,她是自愿又投入其中的。
她忽然笑了起来,道:“你这意思,是徐知诰如今扮演的乃是武皇的角色么?”
“徐知诰眼下是个什么角色?”李存礼淡淡道。“我只知道他如今所做所为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所以真正扮演那个角色的该是殿下。”
“那么你呢?”降臣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锐利。“你又觉得自己是谁呢?”
李存礼的目光投到案头,那里依旧摆着几本史记。
他低低道:“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