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砸在外头清脆地一响,在夜色里是分外明晰,不过没人会为这件事来打扰李绛璎,虽说现在耶律尧光立了个皇太弟出来,可更多的人还是希望李绛璎能遇刺身亡。
李星云大抵也是听见了,但他更没有回头的理由,回头做什么,自取其辱么?
李绛璎淡然道:“不可惜。”
旋即又问道:“你觉得他打了什么主意?”
“人到了穷途末路,什么主意都能想出来。”李绛璎轻笑了一声。“我大抵知道他为何今夜来此。”
李存礼凝神想了一瞬,也不由笑道:“是,存礼也想明白了。看来这有时候,亲如兄弟也真如亲兄弟一般,要为些莫须有的事情生嫌隙——那位陆皇后,日前生了个皇子吧?也不知道这名字该怎么起,该姓张还是姓李。”
他脸上笑盈盈的,说出的话却是刻毒。“不过从唐末以来,这改名换姓的事情总也不在少数。”
“为人父母者,总要为子女计虑深远。”李存礼面上似是有些唏嘘,眼底的笑意却是掩藏不住的。“自己不在意皇位在谁手中,等想起来子孙后代却有些不甘心了罢?”
李绛璎懒洋洋道:“倒也未必,姬如雪肯不肯给他生个孩子还在未知之数,只是陆林轩把这孩子的事情未免藏得也太严实了些,一直到呱呱坠地才叫世人知晓,天下哪有这般小心的皇后?”
“想不到师兄妹之间要为这等事情起嫌隙。”李存礼嗤笑了一声。“不过,陆林轩也未必就是在防着李星云,她心里清楚得很,若是不藏着点,他们昔年仇家也不会叫他们好过的。”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李绛璎问。“看你的样子却不意外。”
“一个襁褓婴儿罢了,若是张子凡死了,他自然也活不了多久。”李存礼先感慨一句,才答道:“通文馆的暗探头几个月是传了消息,只消息似是而非,殿下那边定然有更准确的消息。”
“最知道不良人手段的,自然只有不良人。”李绛璎点头承认。“皇宫大内之中还留了那么几个不良人,我大抵只比李星云知道得晚些。”
“那孩子叫什么来着?我听说,是李星云起的名字。”李存礼道。“毕竟明面上还是姓李。”
“大抵是为了讨个彩头听着吉利些?”李绛璎拿着银剪子凑近了烛火,将里头烧得焦黑的一截烛芯剪掉了。
咔嚓一声,那一小节烛芯落在了盘中。
“叫李重吉。”
从耶律尧光的生辰过后,漠北最要紧的日子便是正旦,其中习俗不少与中原迥异,最忙碌的自然还是耶律质舞,成日里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倒也没有时间来盯着李存礼,看他是不是同李绛璎过从甚密,以至于叫她的王兄先戴上个有颜色的帽子了。
营帐外一日日屠牛宰羊狼藉腥膻,李绛璎不怕血,却也觉得腻烦,索性便称了个病,也不用在述里朵前头时时出没。
帐帘子一掀开,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将帐子里头的暖意都驱散了些。
李绛璎听着脚步便知来的不是侍女,却只做不知道:“帘子放下罢,味道不太好,再将香点上些。”
来人道:“听你的声音中气倒是还足,巫医来瞧过了么?你的香放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