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阮看着李绛璎，他的神情依旧有些胆怯，一个遭逢了巨变的孩子理所当然就该是这样的，无论他是谁的孩子都一样。

自耶律倍和世里奇香出走之后，这孩子便一直被养在述里朵身边。述里朵虽然对自己的孙辈也有些关怀，但因着对耶律倍实在是有些不满，连带着对耶律阮也总是显得亲近不足而严厉有余。

李绛璎在他眼中显得温柔而和气。

他从前也见过李绛璎几面，母妃似乎总有些忌惮她，但此刻看着李绛璎面上温柔的笑意，耶律阮又想起了自己的母妃。

如果是母妃在的话，会如何？

耶律阮很努力地回忆着自己与世里奇香为数不多的交谈。

世里奇香对一个孩子，自然不会说许多话。

她只总带着一点忧愁的意味望着他。

耶律阮抿了抿嘴，道：“我想父王与母妃了。”

“东丹王和王妃出海南渡，并未遭祸，小殿下总有一日还能与他们再相见。”李绛璎微笑道。“您若是能得皇位，您的父王与母妃也会很欣慰的。”

耶律阮道：“皇位？就是皇叔坐着的那个位子么？”

李绛璎点头道：“是。”

“那位子，不是皇叔的么？”耶律阮的神情有些迷茫。

“那位子是代代流传的。”李绛璎沉声道。“从前属于陛下，而今陛下已去，您要为耶律一族守住这个位置。“

耶律阮点了点头，坚定道：“我会的！”

他还不大懂得什么叫做耶律一族，也不大懂什么是漠北与中原的分别。

而且他身后，站着的是李绛璎，是悬壶阁通文馆与幻音坊，她不会容许耶律阮染指燕云十六州，也不会让漠北再次内乱。

漠北的天下，将是她的天下。

未来的征伐，在天下人眼中将是三个李姓皇帝的彼此征伐。

天胜四年一月，耶律氏惨遭不明高手屠戮，耶律尧光驾崩，谥孝武惠文嗣圣皇帝，皇太弟耶律李胡亦薨。东丹王长子耶律阮登基称帝。

那是一个只有两岁的孩子。

群臣都以为将要摄政的依旧是应天太后述里朵，如今按着中原人的说法，她也已然是太皇太后了。然而等来的却是这位太皇太后忧思过度一命呜呼的事情，耶律阮竟要尊李绛璎为摄政太后，这实在是整个漠北都闻所未闻的奇事。

自然是群情激奋，一个个都要站出来说两句话，场面比述里朵当初要耶律尧光继承皇位时更热闹些。

“一个中原人，一个与太宗皇帝未行过夫妻之实的汉人，如何能够摄政！”殿前老臣对着耶律阮激愤道，他半百的胡子都颤动着，像是下一秒就要飞起来了一般。

耶律阮有些瑟缩，但他记着李绛璎的话。

李绛璎说，陛下，您不能退缩，这一退便是将耶律家的江山拱手让人，亡国之君的下场从来不好，陛下您还有大好的来日，不能就这样退缩。

这些人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些耶律阮听不懂的东西，什么江山社稷，什么祖宗基业，什么非我族类......耶律阮只懂得李绛璎说的那句话，他要活下去，才有大好的人生，才能与父王母妃相见。

她说，父王和母妃很快就能回来，如果他能当好这个皇帝的话。

耶律阮放在身侧的手死死地捏紧了。

他毫不退让地逼视着眼前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