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刘裕依依不舍的面庞,终于有人忍不住了,痛哭道:“我们这些汉人已经有百年不沾王化,如今才看到汉人的衣冠,都欣喜不已。长安十陵是明公之坟墓,咸阳宫殿是明公之室宅,舍弃了关中,明公将要去哪里呢!”
刘裕仰天长叹一声,任由纷纷扬扬的大雪飘洒在脸上。
“朝廷有命,我不敢不从,三秦父老的殷切期盼我亦不敢视若不见。如今留下文武贤才以及我的次子镇守此地,以示我不会忘却关中父老!”
前来相送的百姓无一不是痛哭流涕!
自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开始,至今百年了。关中饱经战乱、数度易主,除了在苻坚手中度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用赤地千里来形容关中丝毫不为过。
刘裕不再犹豫,转身进了马车。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曾几何时,策马奔腾的一代雄主,如今也不能经受骑马的颠簸了。
刘裕走了。
刘义真抬起稚嫩的脸庞,用那双变得深邃不可测的眼睛看了看王修,又看了看其余诸将士,只觉得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中。
火药桶的引线当然是沈田子,此刻一触即发!
此时众人还算克制,最起码对刘义真这个都督雍、凉、秦三州之河东、平阳、河北三郡诸军事、安西将军、领护西戎校尉、雍州刺史、刘裕次子,表面还是不敢有丝毫不敬的。
王修微微屈身,面色和蔼道:“桂阳公可归府自安,诸事有我等效劳即可。”
刘义真微笑道:“有劳长史和诸君。”
言罢转身回了府中。
王镇恶斜了一眼沈田子,自顾走了。
沈田子盯着王镇恶远去的背影,眼神中满是憎恶。
王修与王镇恶虽同为北人,但他对刘裕的忠心还是无需多虑的,否则刘裕不会将安西长史的位置交给他,并且委以关中之任!
王修自然察觉到了危险,只是刘裕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又能做什么呢?
只能寄希望于刘裕尽快完成江东的大计重归关中,继续北伐大业。
众人相继散去。
刘义真带着刘乞和范静初回了自己的府邸。
刚刚经历灭后秦之战,关中又一次被后秦的溃兵和北府军劫掠一遍,这个府邸不知道是后秦哪个宗室的宅院,同样被毁坏严重,有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住着倒是没什么问题。
正堂中。
刘乞一脸谄媚地扶着刘义真坐下,转身手脚利索地将门关上,又取了手炉、足炉来,先是将火盆中烧好的炭装进足炉垫到刘义真脚下,随后将手炉装炭塞入刘义真的怀中,最后将新炭添进火盆。
范静初在一旁眉头直皱,终于找了个倒茶的活儿缓解自己的尴尬。
刘义真看得真切,内心一声叹息:连自己身边都矛盾重重,何况整个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