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中,唯有李若顷和谢朵不像京中养出来的那些贵小姐,不会阴阳怪气地说话。
李若顷的哥哥李若辰是刑部尚书、掌管着大焉刑律,是焉瑾的好友,又极为疼爱这个妹妹,自然无拘些。
谢朵则是年纪小,又仗着谢家的军功,谁说到她的头上,她都会毫不顾忌地驳斥回去。
我想,若我早些认识她们,若我们不是争抢同一个男人的宠爱,也许会是好友的吧。
起初一两个月,焉瑾没有临幸新人,除了宿在御书房便是来我的凤仪宫和方暖的昭阳宫,焉瑾说,他不想碰那些女人,想就这样陪着我。
我信了,我想他如果不是皇帝该多好啊。
后来一次请安,余盈洁与方暖故意打趣,余盈洁捂嘴笑道:“陛下就是疼姐姐的,还说不愿去旁的宫里,难怪我们进宫这么久了,陛下竟从未踏足。”
方暖说她不知羞,笑着止住她的话。
不管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明知她二人不是好心,可听到时还是失落了。
不该盼的,怪自己,一次次守着这些虚伪的情话,竟以为他对我是不同的。
这话他不止对我一个人说,可承担这话后果的,却需要我这个皇后来。
第二日一大早太后把我叫去罚跪,说我一不为大局着想,霸占皇帝,二没有规劝陛下雨露均沾,三未能繁衍皇嗣,没有做好皇后的本分。
国事繁多,焉瑾去到太后宫中时,我已跪了近两个时辰。
他与太后告了罪,牵起我的手要离开,可是我跪得太久,膝下虽垫着厚厚的金丝软垫,双腿也早已麻木了,勉强起身,却也站不稳,焉瑾见状打横抱起我,回了我的凤仪宫。
他如此对我,我本应开心的,可现在是在皇宫中,他是皇上我是皇后,我二人这样成何体统!
何况太后罚我,就是认为我专宠善妒,他还如此招摇,岂不是更加深了太后和后宫诸妃的想法。
我挣扎着让他放我下来,他也不肯。
回到凤仪宫,我同他说,希望他多去临幸各宫,为皇室开枝散叶。
他顿时气了,把我放下扭头便走了。
他可能真的不想去各宫吧,毕竟他只想陪着他的阿暖。
所幸没过几天,他的阿暖又传出有三个月身孕了。算算日期应是登基后不久怀上的,好不幸运。
焉瑾自那次我罚跪后便逐渐临幸各宫,每月来我这里越来越少。
想到他临幸那么多女人,每次他来我总觉得别扭,我发现我无法像以前一样全身心接纳他了,可同时我又盼着他来,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只是越来越不开心,想的也越来越多,可日子总还是要这样一日一日过下去。
新人中最受宠的是元灵,不出一个月便从婕妤升为了嫔。
一日众妃来凤仪宫请安,元灵穿着一身湘妃色海棠花纹蜀锦裙,带着一支五尾凤珠钗。
那五尾凤珠钗是只有妃位才可佩戴的。
皇贵妃可佩戴七尾凤,而我可佩戴九尾。
方暖如此受宠,都未曾佩戴过逾矩的首饰。
方暖见我无动于衷,忍不住敲打了元灵两句,谁料元灵说:“这钗和衣裳都是陛下赏的,陛下喜欢看呢,淑妃姐姐不喜,不若去和陛下说吧。”
那是我第一次在一向自信于焉瑾的爱的方暖的脸上,看见了压抑的妒火和隐隐的不安。
入冬了,临近年关,丽嫔和余盈洁也有孕了,早上请安的时候都耀武扬威的。
看着她们怀着焉瑾的孩子,我说不出的嫉妒和失落,嫉妒她们承恩几次便那么幸运,失落自己一直未能有孕。
严老太医说,与我受过伤和小产过有关系的。
虽然嫉妒,我却从未想过对她们做什么。
母亲也写信提点过我,我也怕她们的孩子出问题赖上我。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要免了她们有孕之人的请安时,焉瑾主动与我说,他的洁儿妹妹孕吐严重,先免了几日请安吧。
我顺势把方暖和丽嫔的请安也免了。
我也是那时才意识到,原来,焉瑾的心里是能容下这么多的女人的。
瑾河元年,除夕家宴。
一片和乐中,焉瑾突然赐婚焉理,说四哥也该娶妻了。
焉理拒婚,说父皇允他婚姻自由。
焉理的母妃德妃极得圣宠,却在他五岁时病逝,是先帝一生的痛,于是先帝特别宠爱焉理,很多事情都很纵容,才养成了焉理这个放浪随性的性子。
我看见焉瑾的脸色不好,那时我以为只是因为焉理驳了他的面子。
当夜散席,焉瑾喝得有些微醉,我们回了凤仪宫,刚进宫门他便怒吼宫人:“都给朕滚出去!”
我不明所以,他已开始十分霸道的亲吻,见我不予回应,他好像更加生气,开始撕扯我的衣服,随即天旋地转,我趴在坚硬冰冷的桌案上,桌边一应事物随着剧烈的震颤相继落地,碎成无数碎片,我一次次重重地撞在桌边,痛得我近乎脱了力,他斥道:“你是朕的女人,他敢惦记朕的女人!”
我好像才明白他今夜为何如此。
泪水模糊了双眼,可是我清晰地看见烛光摇曳中,眼前百鸟朝凤的华丽屏风颜色愈发鲜艳,黄色耀眼、红色似血,剧烈的火焰倏地拔地而起,那只凤凰振翅昂头,挣扎着向云层飞去,却被大火瞬间吞没。
熊熊烈火中,她绝望地望着云端,唯余挣扎哀鸣。
眼前越来越模糊,无数光影重叠,屋内万物颠倒。
昏暗纷杂中,耳边又传来鬼魅阴森的笑,一阵强过一阵,我寻声看去,却找不到任何人,只见远处窗边的小小案桌上,那对白嫩嫩的金童玉女眯眼笑着,倏地,他们的嘴像被撕扯一样裂开,露出满口獠牙,吐出血红的舌头,他们笑得越来越疯狂,那神情分明是在嘲笑:皇后又如何,也只是当今圣上泄欲的工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