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月光暗淡。
时尘披着紫袍,如墨长发散在身后,他光着脚站在温泉边。
院内内侍尽数挥退。
他一人立在院中,眉眼垂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苏家的挑衅也好,苏浩然的认怂也罢,都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他今日势强,便是间隙如苏浩然也得咽下血泪扬着张笑脸,趴在他脚前摇着尾巴求他欢心。
若是他失势,有一个算一个,都不用招呼,扑着上前啃他的肉拆他的骨。
时尘淡淡转身,有一句话是真的没错。
赵仪。
他之一身,皆系赵仪。
所谓少年权臣,不知是否像他这般一路前行如履薄冰。
帝王之宠,不过无根浮萍。
荣宠一念间。
而他时尘,不会永远是任人摆布的牵线木偶。
赵仪要他做刀,他便为她屠出一条血路。
只是,赵仪,不能做他唯一的底牌。
靠人是靠不住的。
利益,没错,他和赵仪是交易,各取所需,现在为联盟,是两人都有利可图。她要他做孤臣,而他只求生。
但是,利益就真的牢不可破吗?
赵仪多疑,他难道是个轻易信任别人的人吗?
本质上来说,他和赵仪是同类人。
赵仪,若他有一日手上沾满了鲜血,台前纯洁高贵的你,会不会将他一脚踢开呢?
若有日功高盖主,又当如何?
他不想死。
也不想活得艰难。
所以,只有这世间无人能动他,他才能自在。
权势他要,武力他也要,这世上生灵之信念他更加要得到。
“愿意为你驱使。”
淡漠的话语散在风里。
无人知平日不可一世的权臣,心思通透下仍旧愿意臣服。
翌日。
晨光微煦。
时尘端坐在首座上,慢条斯理饮茶。
两旁客座上都坐了一个身影,相较于时尘的放松,这两道人影绷着身子,不敢动作。
时尘轻抬眼皮,漫不经心扫了眼。
而被扫视过的两人,忙不迭赔上笑脸,对着上首那位一扫而过再也不曾给个眼角看向他们的紫衣讨好卖乖。
陈妄似保护神挺直了腰杆站在时尘身后,冷眼看着堂中跟狗皮膏药黏糊不要脸的苏浩然及.....
另一人,陈妄眼神闪了闪,这人还是苏浩然卖弄般拎给他的。
爽朗的笑声,带着略为耳熟的声音打破了一室静滞。
“时弟,许久不曾拜访,今日再见,时弟一如初见气度非凡!”
时尘吹了吹手中茶杯里浮漂的碧绿茶叶。
“时弟,为兄听闻你不惧个人安危,孤身犯险,今日见到时弟无恙,为兄这才安心。”
时尘放下茶杯,垂眸看向他左手边落座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儒雅,一身织锦缠金,金玉系腰。不可谓不富贵,又因男子体型偏胖,这富贵中更是添了份福气。
正是老熟人,寿陵县男张清梦。
因是陈妄絮絮叨叨,时尘大抵听到了几个字眼。
他眼神轻移,自然得看向坐在他右手边此时遮着折扇笑得一脸奸诈的苏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