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对峙至此时,后车内的几位镇车镖头匆匆赶来,龙行虎步的李镖头率先发难道:“你们拼死相护的大唐早已覆灭,本以为你们不良人也应同样死于战争的业火里,没想到如今竟成了权贵的走狗,当真是违逆纲常呐!”
李泷白对他的一番话嗤之以鼻,颔首看着走来的几人,眼底尽是不屑,冷笑道:“不良人隐世三十年之久而不被人所知,你可知,何人才能见到我们?”
陈守拙没有理会,而是趁着李泷白分神之际瞬拔唐刀,脚踩幽厄步,照着李泷白的脸,猛然持刀下刺。
李泷白有些惊诧,但仍不屑一顾,只待刀势逼近时才有所行动。
见他双指迅速汇聚内力,抢在横刀袭来前脩然祭出,轻松夹住唐刀,旋即释力一拧,以坚悍闻的唐刀此时竟扛不住一击,应声折裂为两半。
而这还不够,李泷白又抵出折扇,竟然抽空笑道:“是死人!”
李泷白的一扇宛若缩颈青蛇的蓄力前冲,径直冲在陈守拙心口,携着雨势将其猛然轰飞。
又一招过后,只见陈守拙的身形不受控制地在空中划过一道狭长弧线,而后狼狈地落入了驿道旁的灌木丛中,似乎晕厥了过去。
显然李泷白手下留情,否则全力一击过后,陈守拙唯有驾鹤西去的命儿。
在场的几人,眼见连陈守拙都被两招击溃,纷纷起了打退堂鼓的心。
可刘文东却偏偏是个天生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雷嗔电目的刘文东,抡起朔北枪,朝着李泷白戳出千百道人枪虚影,如今枪势与脾性融会贯通,此时的刘文东,才真正达到了人枪合一的境界。
“訇!......”雷鸣乍响!
陡然而来的雷击,使得众人不自觉闭上双眸,而再次睁开双眸时,只见李泷白如若无事地负手立于车顶,而他手中的折扇竟滴淌着无数殷红的鲜血,鲜血如同无根水,正同雨水一齐渗入车厢。
茫然的众人顺着李泷白的身形向后看去,刘文东健硕的身躯虽还擎着长枪,可他脖颈上却已空无一物。
至于他的头颅,如同败革般径直砸在失神的王马夫身旁。
才会悟至臻枪意的刘文东,竟被李泷白一扇斫去了头颅!
王马夫目呲欲裂地抱着刘文东死不瞑目的脑袋,呜咽着说不出一个字。
紫光划过天际,雷鸣再次乍响,滚滚轰鸣不绝于耳。
似乎是在宣告着刘文东的草率离去。
又或是怒目的雷公为李泷白一击弑敌的行云流水而拍手称赞。
而一众镖头眼见刘文东暴毙身死,心中豪情似乎被一并点起,又一如血战沈眉锦时一般豪情,又一次把身家性命置之事外,举刀并起。
在李泷白看来,几人不要命的行为无异于飞蛾扑火。
难道几人真的别无他路可以苟且偷生了?
或许有,但几位镖头绝然不会走。
于此刻的他们而言,如今纵是身死,也亦得有个荡彻古今的死法!
只有这般,才不枉在人间走上一遭!
“杀!”众镖头振臂高呼,朝着自知无可匹敌的对手持刀杀去,眼中没有半点留恋人间的娇态,有的,只有愈渐浩大的心下波澜......
位居高处的李泷白见一众镖头倾巢而出,更是难压唇边笑意,抬手傲然下令道:“不良人听令!杀!”
刹那间,银光相映,头颅纷落,战局早定。
高高在上的李泷白自始至终都以洞若观火的姿态抱臂旁观,如今见拼死一搏,负隅顽抗的几人全部身死当场,他这才有些困倦地跃下镖车,伸了个懒腰后,拉长语调道:“撤——”
一声过后,一众不良人以及李泷白宛如人间消失,彻底消失在了雨帘之下。
重归寂寥的大地上,惟余成群尸首。
......
雍州,梧桐镖局。
主屋内,昭傅雪只手捧着茶盏,眼神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次讨伐眉锦山庄的行动,共战死了五位镖头,百余镖师,如此损失,才换得眉锦山庄被满门屠戮。
当真值得吗?
昭傅雪不由得一遍遍扪心自问。
遥想当初在得知燕王的心意时,自己是那般的心潮澎湃,激动到不能自己,毅然令刘文东亲率队伍前去讨伐。而如今,一手攒下的基业,以及百条活生生的命,只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而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