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待天光逐渐驱散黯夜,彻底照彻这方世界,只只供应茶水的清风楼也随之扯出大门拉出招牌,正式对外揽客。
随着第一个茶客迈入清风楼,倒也紧着有几个零星的人陆陆续续踱步而入,此时的清风楼虽称不上是人声鼎沸,但也绝然算不得冷冷凄凄。
耳畔旁,茶盏交磨的清脆声一时间占据了清风楼,成了这一方小小茶楼里的唯一响动。
再紧着过了小半时辰,有誉为这清风楼三大招牌之一的说书匠陈弃文,这才在簇拥下迤逦拖着身子走来。
茶客们眼见陈弃文走来,无一不是会心地掷下茶盏,投目望向陈弃文。
陈弃文双手作揖,边走边微傾着身子,连连致歉道:“陈某来迟了,诸位莫怪啊!”
“说书的,哪个俏姑娘在被窝里头留着你了吧!”一糙汉子抚着下须,另一手指直戳陈弃文的身影,放肆笑道。
陈弃文老脸涨红,双目微突,忙着解释道:“哪能呢,这是昨晚睡觉闪了老腰,爬不起来了!”
“当真是闪了腰?”那糙汉子又问。
“这还能有假!......我不与你置辩。”陈弃文笑着挥手,轻车熟路地跃上小台子,从台桌上拎起一柄折扇,咻然开屏,又如往常般娓娓道来:
“说这梧桐镖局,前些日子里可死了不少的人!”陈弃文轻摇折扇,拉着长音,有意吊人胃口道。
听客们闻听此言,面面相觑,低声交耳道:
“哎,是哪个梧桐镖局啊?”
“蠢驴,还能有哪个梧桐镖局?自然是昭镖头昭傅雪的!”
“我问得是哪个地方的镖局,雍州?秦州?”
“这我倒不清楚,秦州?”
“......”
陈弃文恰准火候,一合折扇,带出无量风波,了然道:“诸位且听在下细细道来。”
“说这梧桐镖局里,招揽了个真煞星,那人收受恩惠不报不说,竟然还还以屠戮,一人屠了整整三大车的镖师镖头!
这还不够,这煞星甚至有胆将所杀之人的尸首,全然送至梧桐镖局,以供老镖头点阅,杀人还要诛心,当真是天煞星啊!”
陈弃文话锋一转,缓缓道:
“此人名为......陈守拙。道上称:一世侯。”
“知道了名字,待镖局昭掌柜正欲照着这名儿往下追查时,这名儿的真正主人竟姗姗来迟地来了镖局!
好嘛,这厮连名字都是偷的别人的!于是镖局掌柜,只得按照他的身材体貌加以描绘,又作了画像为衬,以此挂在了鬼市的赏金帖上,嘿,那赏金可足足多了其余人数倍!”
陈弃文唾沫飞溅,眉飞色舞地讲完了这段话,又不知从哪儿顺来了一杯茶盏,也没管烫不烫,只管一股脑地将其一饮而尽。
也在此时,台下两袭黑衣看起来有些落寞地抽身离去。
二人自是陈守拙和黎央。
待走至清风楼外,黎央这才仓促开口,话语间带着嘲弄道:“看来,你现在还算是个香饽饽了。”
“我原先总认为自己是不慎卷入这‘局’之中的,可如今看来,似乎这‘局’是只针对着我展开的。”陈守拙眉眼冷峻,有些不可置信道。
“嗯......照目前来看,的确如此,自你步入梧桐镖局,到被那个北殇王的丫鬟选去押镖,再到征战眉锦后被‘不良人’设伏,以及如今的真假陈守拙,都透着刻意的感觉。”黎央眉眼低垂,难免有些一头雾水。
一切都显得太过特意了。
二人腊月时分所遇到的一言不合就抡斧而来的汉子,正巧对应着另一位“陈守拙”所杀的“三板斧”。
而这件事,是陈守拙得以殊获镖头之职的敲门砖。
至于后来的那个尤物,陈守拙原先是只觉熟悉,这才出刀拦下,可仅是这一动作,就足以惹得姑娘倾心吗?
不得而知,但这件事却是陈守拙得缘讨伐眉锦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