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顿生尴尬,斥退下人抱拳道:“对不起,多谢小兄弟刚刚拔刀相助。”
张小贤把嘴撇到了肩上:“切,谢什么?路不平有人铲,说到底我也只是个铲路的闲人,你们还是快点走吧,那些可不是普通的官兵,你看他们刚刚还乱作一团,现在又整齐有序走了,他们是附近哪个卫队的。”
两个下人年约五旬,神色英毅无比,老者已是年近花甲,两鬓染霜,虽然身着布衣,却是威风凛凛,即使刚刚还被人追杀也没有丝毫的惊慌与狼狈,他进屋时双眼犀利如电,现在偏又变的和善可亲。
张小贤想,看这个人的气度,是个将,是个立下无数战功,威风八面的将,即使粗衣裹身,头戴斗笠,仍挡不住那股泱泱大将之风,只是近日印堂之上隐隐泛有血光,想是落难了。
大明落难的英雄实在太多了,今儿竟然遇到一个活的。
老者道:“小兄弟胆识过人,我兄弟三人见你搅乱了官兵的阵角,便弃马潜了回来,官兵沿着马蹄印还会追下一段路。”
张小贤不屑道:“马上无人,马蹄印非常浅,而且容易乱,心细的人都不难发现,你当那些官兵是吃素的?估计现在他们已经原路返回了,你们不怕死,可别连累了村里的人。”
老者想不到他如此机灵,一抱拳:“老夫姓冯。”
两个下人见主人打算通报姓名顿时惴惴不安,却又碍于身份不敢发作,只得圆睁怒目瞪着张小贤,仿佛要他立即掩耳才肯罢休似的。
老者也感觉到了,回头道:“你俩太多疑了,这位小兄弟救了我们的性命,我们怎么可以猜忌人家,连个姓名也不留下?那岂不是成了薄情寡义之徒?小兄弟,老夫姓冯,单名一个胜字,这两位是我的家将。”
冯胜?
张小贤一呆。
对于朝廷的事张小贤并不陌生,尤其是关于英雄的,小镇的茶聊里常有说书的人讲起,闭上眼也能说上几段,只是想不到眼前人竟是开国名将冯胜。
对于名人的崇拜他还是有些的。
他惊讶道:“你是元朝末年结寨自保,后来随皇上南征北战,下涂,战三叉河,板门寨,鸡公山,立下赫赫战功,后被升为元帅,再后来和大将军徐达、李文忠出击漠北,七战七胜的冯大将军?”
冯胜见他如此机灵,而且胆大心细,早生好感,闻言朗声笑了起来:“其实并没有传言的那么神,时事造英雄,以公子的聪明才智如果早出生几十年,成就一定远远超过老夫。”
张小贤不以为意道:“你想多了,虽然说每个男儿都有一个英雄的梦想,但是我张小贤却宁愿做一个平民百姓,也不需要什么尊严,就像个妓女一样,无论谁做皇帝都无所谓,皇帝圣明就少脱几次裤子,皇帝昏庸就多脱几次,这样至少死的时候可以清清白白。”
冯胜半生戎马对于市井粗言并不为意,只是对他的最后一句话有点不解。
张小贤皱眉道:“你该知道傅友德老将军被皇上满门抄斩了,只有大公子逃了出来,最近朝廷正在通缉呢。”
冯胜没想到他连这些也知道,而且还直言不讳,当下皱眉道:“说实话老夫和两位兄弟正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这几年我和傅将军一直在这一带练兵,想不到转眼他就不在了,所以我便出来打听,却不想在这里会被自己的兵追杀,说起来脸上真是无光。”
连莲在内屋只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细听了半晌却听不清楚,便问:“小贤哥哥,你在和谁说话?”
冯胜疑惑地看向张小贤。
张小贤解释道:“她是富家小姐,叫连莲,和我算是青梅竹马,最近她爹逼迫她嫁给一根废柴,我就带她逃了出来,不想在牵牛镇遭人陷害受了伤。”
冯胜出生草莽,对于男欢女爱不以为意,听说连莲受了伤,便转身进了内室探望,两名家将便立即跟了上去。
张小贤跟着介绍道:“这位前辈姓冯。”
连莲认识他几年了,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地介绍过一个人,想这个人定然非同一般,连忙施礼。
冯胜上前替她查看伤势,见她伤口都在手指和脚趾上,神色不觉沉了下来,半晌掏出一只瓷瓶给张小贤,皱眉道:“这是军中的药物,对于外伤非常有效,只是不知连姑娘如何受的伤?”
这种伤他似曾相识。
张小贤瞧他神色,知道瞒不住他,便把在牵牛镇的经过略略讲了一遍。
冯胜听完眉头锁的更紧了,沉吟半晌徐声道:“我大明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推翻元朝,不仅仅因为前元无道,我汉家男儿皆有血性,还因为我大明猛将如云,其中最富盛名的叫常遇春,也是老夫最钦佩的人,常将军足智多谋,骁勇善战,一生大小数百仗从无败绩,军中传言若是让他领兵十万能横扫中土,所以又被人称之为常十万。”
张小贤接道:“他又叫常胜将军,开国之后受封鄂国公,只可惜英年早逝,虎门无犬子,他的大儿子常茂人称无敌大将,也立下了赫赫战功,三年前皇上派他带兵驻守长城,却不给他粮草,他被迫逃离军营,至今下落不明,皇上应该为这事很闹心吧?而常将军的长女嫁给了太子朱标,还为皇上生了两个龙孙,听说长孙朱雄英出生时天现异象,整天东宫都被一层光芒笼罩,长孙自幼聪慧卓绝,只可惜没有活过八岁。”
冯胜目瞪口呆:“这些你从哪里听来的?”
张小贤道:“很多事情竖起耳朵就知道了。”
其实多半是听教他卜卦的老道说的。
冯胜想想也是,大明本身就是一个有故事的朝代,只是后世又能知道多少?接着道:“我想说的并非常将军的后人,而是他的小舅子蓝玉,蓝玉勇冠三军,领军打仗相比常将军毫不逊色,进攻四川,征讨北元,收服土蕃,立下无数战功,七年前曾和我一道出征辽东,那一战至今难忘,皇上将他比作汉之卫青,唐之李靖,封他为凉国公,去年锦衣卫揭发他举兵谋反,皇上龙颜大怒,将其族人以及牵连官员尽数诛杀,足足有一万多人,一时之间朝廷上下人人自危,惟恐被牵连进去,于是朝廷出现了官员见面不敢说话的尴尬,皇上为了缓解这种困境,无奈之下便废除了锦衣卫。”
张小贤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只好跟着点头。
冯胜忽然苍老了许多,叹气道:“皇上之所以废除锦衣卫,实是因为早就秘密训练了另一批密探替代,这批密探由一批年轻貌美的女子组成,专门负责刺探各路情报,摒除异已,这个组织称之为‘暗影’,最近暗影正在这一带活动,我此番秘密离京打探傅家的后人,正是与这个暗影交上了手,而连姑娘所受的伤也正是暗影拷问犯人所惯施的手法。”
连莲花容失色:“抓我的人是…是皇宫大内的人?”
张小贤亦是心海生潮。
整天游手好闲,谁知道忽然有一天睡醒了就被大内密探追杀,就成了皇帝的敌人,可怜,还吓的杨绿远兄弟俩脸上就像涂了大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