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船夫走远,张小贤把船桨扔进河里,上岸砍断缆绳,然后将船推上河面,此地处于河道会合的下游,水流甚急,船一旦离开堤岸立即汇入水流,顺流而下。
他得手之后冲着林间叫道:“老儿,我先走了。”
船夫一路小跑追到树附近,却不见人,正奇怪,忽然听到张小贤在河岸上说话,立即发觉上当,当下不再掩饰展开轻功往回赶,跑到岸边一看,河面上哪里还有船?举目再看,却见小船已经顺流而下,当下大急,沿着河岸一路追下去,眼见近了,一个旱地拔葱,身子危危地落上了船头,上船之后钻进船舱再看,船舱里哪有张小贤?
这时却听张小贤在河岸上道:“我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已经实现诺言抓了狮虎兽,我家小姐丢了我也没有责怪他,他龙天泽凭什么还要和我过不去?这狗日的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牲,话再说你也真是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一点主见,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他叫你吃屎你吃吗?”
船夫闻言又急又怒,想操桨划船靠岸,可是哪里还有船桨?想跳上岸去,可是在岸上有地方助跑借力,跳到船上容易,在船上地方狭窄,船身不稳,要想跳到岸上就难了,犹豫间船被水流越冲越远,他当下一屁股坐在船头,瞪着黑黝黝的河岸半晌也透不过气来。
风,带着河水的味道,在落叶间辗转徘徊,这一夜,有点冷。张小贤抱紧自己,在林间悉悉向前。谁知迷了路,走到第二天中午也没有走出林子找到打尖的集镇,又饿又冷又乏,心里早将龙天泽的祖坟挖了一百八十遍,骂的累了便索性躺在林间的乱叶上想连莲。
正飘飘然,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他一抬头,不禁吓的魂飞魄散,却见不远处走来一条猎狗,体型巨大无比,站起来足足有一个人高,黄褐色的皮毛在阳光下光亮耀眼。它竖着双耳,目露凶光,尾巴左摇右扫,正肆无忌惮一步一步走来。
谁家这么缺德,养这么大条狗也不拴。
他骂完之后又暗喜,狗是有灵性的,鼻子异常灵敏,甚至可以闻到几里外的气味,是绝不会迷路的,这条狗毛发柔顺,脖子上的铃铛精致无比,非但不是野狗,而且它的主人对它爱护备至,只是不知道它的主人是否貌若天仙,有没有随身带上几只烧鸡,还有几坛上好的女儿红……
正心花怒放,猎狗忽然纵身扑了上来。
这畜牲怎么长的这么像龙天泽?!
张小贤用尽吃奶的力气顺地一滚避了开来,慌张间脸也被树枝给划伤了。刚避开,谁知这猎狗比前几天遇到的狮虎兽更为敏捷,一闪身咬住了他的衣服,甩头撕下了一截,得逞之后非但不逃之夭夭,还有恃无恐地看着他。
他顿时气的七窍生烟。
他掏出匕首就是一刀,猎狗向后一缩避了开来,他趁机抱住身旁的一棵树就往上爬,刚爬到中央,却被猎狗跃起咬住鞋子拖了下来,情急之下对着狗眼又是一刀,猎狗摇头避过刀锋,却张口将他腿上的肉给撕下了一块。
他腿上受疼,匕首也摔的不见了,顿时气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刹那间将它的主人骂了一千三百遍还要带拐弯。
这猎狗相当聪明,一口得逞之后不再贸然进攻,呲牙咧嘴瞪着张小贤,张小贤一边脱下外套示威,一边大叹倒霉。
一条狗竟然如此霸道,这主人定然也不是个好鸟!
双方对峙了半晌,张小贤忽然向前一扑,猎狗全然不知他是虚招,身子一缩,张小贤忽然又向后一仰,猎狗当下觉得有机可趁,立即腾身扑了上来,电光火石之间张小贤一把用衣褂裹住了狗头。
猎狗一但双眼被蒙立即乱了分寸,蹶着屁股一路后退想甩掉张小贤,谁知张小贤死也不放手,它力大无比,将张小贤拖了几十米,终有些力竭,张小贤便趁势骑上了它的背,张嘴就是一大口。
扯下了一嘴的狗毛,还有腥臭!
被人给咬了,狗生受到了最大的污辱,只是双眼被衣服包裹,视线完全受阻,当下又急又跳,撞的四周树木摇晃不已。张小贤被撞的眼冒金星也不敢放手,死死抱着狗的脖子,片刻之后猎狗有点窒息,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张小贤感觉机会到了,空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匕首用尽吃奶的力气照着它的脖上就是一刀。
猎狗一声哀嚎,身子一纵,把张小贤给掀了下来。
猎狗掀下张小贤后,脖子上血如泉涌,在林间横冲直撞,折腾了片刻,终于力竭死了。
张小贤却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爬到猎狗边上,用匕首割下一捏狗毛,烧成灰敷在伤口上消毒,又从衣角撕块布包扎好,然后用刀砍下一条狗腿,胡乱抓些枯枝生火烤肉。
吃饱之,全身又疼又乏,躺在地上不知不觉就昏昏沉沉睡熟了。他还做了一个优雅的梦,他梦见了连莲,梦见了连善财,梦见了连善财正主持两人的婚礼,场面好不热闹,他接开红盖头,却看见了蓝音……
蓝音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个无赖惦记,而且在无赖的梦中还是头盖红绫,身着锦缎,万众嘱目。
一座荒废已久的破庙里,她垂首,小小心呼吸,落下的发缕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荡起。她不敢抬头看面前这个人,即使那只是一道颀长而漆黑的背影,却总让她想起一柄剑,一柄通体黝黑,兵不刃血的剑。这道背影就是部门中专门负责赏罚的鬼使。
暗影是锦衣卫的隐身版,没有人知道它的架构,即使她这个七重天的副首领,知道的也仅是七重天内部的事情,比如,负责下达任务的人叫值符;比如,负责赏罚的人叫鬼使,传说剑术已经达到宗师境界;比如,她这个副首领代号凤凰,专门负责刺探情报,有十大司职,而正首领负责刺杀。只是不知道鬼使为什么会忽然来到河南。
她收慑心神:“不知大人何时到了河南?”
鬼使没有答,问:“蓝凤凰,十一月十九,冬至,你派人去了汝宁?”
他的声音很好听,却没有夹杂一丝情绪。
蓝音心一颤,忙回答:“回大人,卑职前些日子回宫,赵贵妃差人命卑职去找一件东西,卑职便交代了下去,由下面的采儿和小山负责,青花瑶辅助。”
她出身后宫,以前侍奉的是赵贵妃,这些鬼使是知道的。
有风掠过,午后的阳光透过剥落的窗棂落在破旧的神像上,激荡起一种庄严、神圣,和不可侵犯。
鬼使便站在神像前负手仰面看着神像。
蓝音不说话,等待他的宣判。
良久,鬼使道:“当晚,有一队十人的骑兵在李家村村口的五里小庙逗留过,我查过那几天都察院、大理寺、京城各院各府都没有异常,如此看来这批人并非来自京城,你派人查一下各地王爷,看他们是否与此事有关,冯胜前些日子来了趟河南,想这几天就会回京,傅家刚刚被皇上下罪,冯家和傅家交情非浅,你也留意一下他的动静。”
蓝音应声道:“卑职明白。”
有脚步声响起,那是她部下的采儿打探消息回来了。她不觉回头望向外面,想问他是否需要采儿回避,刚开口,鬼使忽然道:“傅雍不用押回京,就地杀了。”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抓到了傅雍?!
蓝音一惊,再回头,鬼使却已经凭空消失了,破庙里只剩下激荡的灰尘,还有那樽多年无人供奉的神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