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询在京城呆了三年,世面自然比杨氏广了些,他普及道:“在京城的贵族中有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弟子,他们胸无点墨,玩世不恭,却为了家族脸面和那所谓的虚名,就到处搜罗一些无落款无盖印的字画,盖上自己的印章谎称是自己所作,他们这般做也不是向世人证明他们才华横溢,只是表明自己不是胸无点墨罢了。”
“那不是骗人吗?”杨氏惊呼,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兴奋地说道:“远哥儿的画确实好,我听说那些贵族子弟出手阔绰,如果他们当中真的有人卖远哥儿的画,也是个好事不是?”
起码解决了生计问题。
顾钦询摇摇头,“婶子你想的太过简单,那些贵族子弟虽然无才,却也不傻,买来的诗词字画都是经熟人之手,如果随便拿出一首诗或是一幅画,不仅没有人会买,反而容易引起怀疑,一旦他们看中了某种风格或是某个人的才华,便会花巨资将其买回来。”
“买回来?”杨氏将这个词细嚼了两遍之后才反应了过来,她震惊地说道:“那岂不是为奴为婢吗?”
“还是死契。”顾钦询继续道:“这些人大多数是在科举上挣扎了二十年以上的人,他悬梁刺股,日夜苦读只为了一朝登上龙榜光宗耀祖,可光宗耀祖的事没做成,倒是为了读书变卖了祖宅田产,余生只有穷困潦倒,这些人一旦与买主签下契约,便由书生成了暗生。”
“说不通啊,这些暗生为什么不凭借自己的才华闻名天下,成为大师?”
“大夏国人才济济,想要何其难?”
顾柔惠勾唇轻笑,“这有什么难的?阿远哥哥就可以。”
接着,她侧眸对着顾钦远柔声道:“阿远哥哥,那贼人说你的画技比一些大师还要高超,所以阿远哥哥不要妄自菲薄了,那些说你废物的人不过是嫉妒阿远哥哥的才华而已。”
面对顾柔惠变相地鼓励以及宽慰,顾钦远淡然一笑。
那些刻薄之言,只会让他心里泛酸,真正击溃他的却是每次他想创造价值的时候给家里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比如三年前,比如今日……
如果他没有将画拿出来卖掉,顾家就不会遭受这种灾难。
一切灾难都是因他而起……
夜晚,繁星璀璨。
泗溪河旁边的槐树下站着一位瘦高男人,他头戴金冠,身着锦袍,富贵逼人,在灰白的月色下,低头玩着扳指,听到身后渐行渐进的车轱辘声,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不过一瞬便快速隐去,转身对着来人道:“千盼万盼,可把顾兄盼来了。”
顾钦远滑动车轮的手微微一顿,停在他面前,“顾某身子不争气,耽误了时候,让郑先生久等了。”
那瘦高之人正是下午来寻顾钦远作画的郑世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