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做儿女的,在父母面前天生便有几分的畏惧。王芍垂下眼来,紧咬嘴唇,过了半晌才鼓起勇气。
“好,我说。”
时近亥时,屋子里灯影昏黄,茶汤的热气一点点的消散,直至全部变冷。
王芍声音平缓,她强迫自己不带一丝感情的将她遇上霍青等人的经过娓娓道来。她没有保留,不知道是因为对父亲的那点怵意,还是因为她潜意识里便想要和一个她信得过的人倾诉,因为后续还有很多事,她没有十分的把握。
比如她的“金蝉脱壳”之计,能不能瞒过在阜水镇的幕僚林先生,比如怎样说服曾河去寻找和霍青他们走散的何图、展平、阿巳,比如被她摆了一道的姚武,被霍青杀死的裴达,野心败露的窦定坤
在这一瞬间,王芍看着父亲并没有太大起伏的面色,她的心竟然稍稍安定放松起来。
原来,这就是亲人在身边的感觉,明明知道父亲恐怕也帮不到自己,可还是无所顾忌的说了出来,有这么一个人,站在和自己相同的立场,所思所想也都以自己为前提,她的忧虑便是他的忧虑,她的危险能引起他的紧张。
原本觉得自己闯了祸,可是一旦把真相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就仿佛内心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说到最后,当王芍说起裴达在密林里朝自己射弓弩,而霍青替自己挡下一箭时,王芍忽的有些怔愣,有一种奇怪的情绪从自己的心头晃过,却是太快,她并没有及时抓住,却感到了若有所失的心情。
王芍无暇再想那是什么,因为父亲听完事情的始末后,脸上已经挂满了寒霜。
任何一个父亲,听到儿女这般犯险,都不可能再和颜悦色的。
王芍心头苦涩难安,缓缓退了一步,在父亲脚边的木踏前跪了下来。
气氛冷凝异常。王云修足看了王芍半刻,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如果他今天面对的人是自幼在他身边长大的儿子春林,他必会一巴掌打下去,让她好好的反省反省自己都做了什么。
可眼前跪着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她不足四岁便寄居在外祖家,这个女儿成熟、理智、自立且果敢。她此时跪在这,便是在说明: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她不后悔。
王云修疲累的起身,走到窗边对着夜色沉默半晌,缓缓叹了口气,朝身后唤道:“你起来吧。”
王芍知道,父亲这便是原谅她了。于是王芍起身,在王云修身后不远出站定。
有些事,父亲应该是要细问的。
略待片刻,王云修才缓缓出声:“说说你的打算。”
王芍虽然面对的是父亲的背影,却仍然表露出一副尊敬的姿态,她先是对自己的这种本能微微诧异,随即便理清思绪,轻声道来:“女儿原本的打算,出得密林后就直奔镇江,父亲应该知道,镇江知府陶晋朋和义父关系甚好,陶晋朋的连襟正是刑部侍郎潘循,女儿想经此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