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匪夷所思的一句话,不知为什么,慧定却似豁然开朗。
他早就感觉到霍青周身的气质里,有一股独属于佛家的沉静高远。就如现在,明明站在他一步远的距离,却仿佛这个人远的如同天际的一颗星子。
但慧定也感受的到这人周身显而易见的杀伐之气,出家人,就算是武僧,也绝不可能有此等戾气,应该是常年浴血沙场磨练而来。
慧定断定,这人虽与佛门有缘,却不是佛门弟子。
霍青唇边的苦涩更甚,“霍青受母亲影响,深受佛祖恩诲,本也一心向佛,愿求入得佛门,但母亲临终留下遗命,不准霍青出家,又将霍青托至薛老侯爷门下,收为义子,霍青遵义父遗志,为景朝固守北疆,霍青现为昌兴一守将。”
原来如此,慧定看到霍青神色坚毅,不禁怅然的想:历朝历代,在夺位中失势的皇子,哪个不是幻想着有朝一日卷土重来?盛太子谋逆之事其实尚有重重谜团,很多表象下的东西都经不起深究,他初见霍青之时心中便想,有这样长相的人应该会有所图谋,现在看来,乾宁公主并没有给儿子灌输仇恨。
如今已是元兴十九年,皇上已经登基十九载,孰是孰非都不重要了,千疮百孔的国家也许并不比安居一藩更吸引人。
一念至此,慧定心下豁然,他诚挚的朝霍青合十:“慧定深谢霍施主为贫僧解惑。”
霍青沉默下来,他今日见到慧定,猜到他识得自己的样貌时,心里其实便有了个想法,此番送阿渊去福建虽然有办法为阿渊保命,但毕竟也是兵行险招,若北地有个风吹草动,阿渊还是会陷入险境。不如将阿渊暂时安顿在佛寺之中,他与澄尘法师有那样的渊源,大召寺又是那般然所在,想必能护得了阿渊周全。
不过霍青还是留了个心思,他故意将身份说给慧定,其实是想试探慧定对当年的事知道多少。从慧定刚刚的反应来看,他从前或许有幸见过盛太子,也对当年的事有一知半解,却并不知道内中乾坤。
这还不够,霍青需找到一个知晓孟渊身份的人,重之方可托之。霍青想,他应该亲自去见一见悟隐法师。
当天夜里霍青就去和王云修辞行,他们决定明日天亮之前上路。王云修看他的眼神复杂难言,听说他要走,脸上闪过几抹异色,眼眸由浅转浓。他以为霍青会等王芍醒来后再走,怎么他和慧定神神秘秘的说了一会儿话,就要走了?
霍青像是看明白了王云修的表情,心中苦笑,在外人眼里王神医想必从来都是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可他一旦遇上了和女儿有关的事,又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仿佛周身都长了尖刺,稍一敏感就会把刺竖起来。
这一点,王芍像足了他。
“此行承蒙神医和令爱相助,霍青无以为报,他日若神医有用得着霍青的地方,霍青定当全力相助,在所不辞。”霍青很少说这种客气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话就像早就预备好的从嘴里顺了出来。
这让站在一旁的阿巳,吃惊不已。
王云修目光闪了闪,心想,我恐怕沦落不到那一天,请你帮忙?我躲你还来不及
心里虽然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他客客气气的和霍青拱手:“霍老弟言重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这一声“霍老弟”说的铿锵有力。
霍青僵了僵,却也没再说什么,和阿巳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