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恰逢欧阳修权知真定府事,两人在内黄(今属河南)县境相遇。
夜半时分,富弼屏退左右,把这件事密告欧阳修。
欧阳修大吃一惊,让下人置酒,与富弼且酌且聊,劝阻富弼不要这样蛮干。双方发生激烈争执。
欧阳修说:“天底下的祸害,没有比滥杀降兵更严重的了。何况这两千多人,本来只是协从者,他们都是有爹有娘的孩子啊,为什么突然之间又要无辜受死呢?”
富弼说道:“这些都是乱臣贼子,不配当做人看!有爹有娘怎么了,依我看,这些人的爹娘老子也有一份儿!”
富弼坚持要下手,欧阳修说:“没有朝廷命令,你自作主张,独断专行,万一有的州军认为这是擅自杀戮,拒绝执行命令,行动不能统一,加上这里到处都是流民,那就一定要出大事。况且,现在我是这里的行政长官,你真要动手,可以,但是你首先得踩过我的尸首。”
“这,这,您这是从何说起啊。”富弼无可奈何,面对欧阳修的坚决反对,瞻前顾后,只得取消了这次行动。
欧阳修这番话,不仅挽救了两千多无辜士兵,也使富弼避免了一场大祸患。
果然,守旧派大进谗言,说富弼在河北任上专横跋扈,作威作福,契丹士兵只知道宋朝有富弼,不知道有仁宗皇帝。随后,富弼被罢免枢密副使,改知郓州(今山东东平)去了。
如果富弼擅自杀戮那两千多降兵,其罪名和祸患将不堪设想。
暮春时节,欧阳修从妹妹寄来的家书中获悉,母亲郑氏染了风寒,妻子静香也卧病在床。此时,参与和支持庆历新政的朝官差不多已经被清洗完毕,欧阳修既忧虑着老母病妻的身体状况,也为充满希望之光的庆历新政毁于一旦而深深伤感。
一种近似于绝望的情绪控制住了他。他想到与其坐待守旧派的报复,不如自求退职归隐,与家人终老田园,享受天伦之乐。
然而,又想到自己身为朝廷命官,社稷利益当高于一切,所以他没有自劾,也没有求退。只能在家与国之间寻求平衡。四月中旬,欧阳修回京城看望母亲和妻子,见她们稍有好转,旋即返回河北。
欧阳修在河北任上,身为封疆大臣,全力以赴投入工作。一路山川地理,财政生产,军粮兵器,军事训练以及官吏能否胜任职务等,他了如指掌,并一一制成图表,如此整个河北形势,皆可一目了然。
这些材料移交给继任者,必将裨益于执政。
有人问他:“你是儒学大师,文章泰斗,名闻天下,却干这些俗吏们做的活么?”
欧阳修回答:“作为一名官吏,如果不称职,就应该感到惭愧。作为一位封疆大臣,我们一身维系着千千万万老百姓的生死哀乐,怎么可以掉以轻心呢?”
然而,欧阳修不久之后却无端卷入了一场意想不到的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