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还在吉州忙于安葬母亲,京都传来岳母金城夫人逝世噩耗。
欧阳修有意在吉州多呆些日子,完成父母墓园建造工程,如建筑房屋,刻立碑碣,种植松柏,买田招客(守墓)之类事情,并准备在服阙以后出知江南州郡。
遗憾的是,这次因岳母去世提前北返,丧服解除后即回朝任职,曾七八次请知洪州(今江西南昌),都未能如愿,计划中的事情大都没有完成。
颍州居丧期间,欧阳修拿出父亲惟一的遗物——六幅“七贤图”,供儿辈瞻仰。这是父亲为政廉明的历史见证,也是母亲扶孤守节的精神依托。在欧阳修的记忆中,母亲每年祭祀祖先,都将“七贤图”悬挂在墙壁,如今三十年过去,绢幅陈旧,画面黯淡,母亲也已作古,欧阳修担心时间一长,画幅朽损,请来工匠装裱成卷轴,以便世代相传。
至和元年(1054)五月,欧阳修丧服期满,朝廷立即恢复他原来的官秩。他本来打算等待秋凉之后再进京,由于朝廷一再敦促,只得冒着烈日酷暑启程。
上朝觐见时,仁宗皇帝看到阔别十载的欧阳修尽显老态龙钟,简直不敢相认。当年风华正茂的庆历谏臣,如今须发斑白,两鬓苍苍。他不由得恻然心动,询问欧阳修在外几多年,今年多大年纪,接下来有什么要求……言辞诚恳,关怀备至。
欧阳修请求出任外郡。
仁宗动情地说:“这些年我见识过不少人,一般人在任小官的时候,还肯对我尽心直言,一旦有了较高的名誉地位,就会顾虑重重,不肯多言半句。像你这样敢于直言的大臣,实在太少了。你就不要离开朝廷了吧!”
根据仁宗的旨意,朝廷授欧阳修权判流内铨。流内铨是吏部的官署。判流内铨一般以御史以上的官员充任,职责是掌管文官从初仕到幕职州县官的铨选、差遣、考察等事务,具有一定实权。
这时候,朝廷上下官员,大都是反对庆历新政才上台的。他们嫉恨欧阳修再度得到重用,更担心欧阳修等人一旦有了话语权,将危及他们的仕途。因此,他们勾结在一起,形成一股排斥欧阳修的政治势力。
欧阳修哪里顾忌这些,上任伊始,就积极上书论事。目睹这些年朝廷滥施恩荫,候补官员成倍增长,而编制有限,补员指标多被权贵子弟抢占,候缺待补的,大都是出身贫寒的士子。这些士子呆在京师等候补员,常常一住经年,穷困潦倒。
欧阳修上奏《论权贵子弟冲移选人札子》,请求朝廷限制贵族特权,只有在遇到特殊事故,如镇守边疆而不许搬家、致仕、分司、丁忧、患病等,才准许大臣子弟请求差遣,以保障贫寒士子能够正常补员,维系大致的公平。
仁宗准依欧阳修奏议,下令三班审官,依次办理。
这道札子当然惹得一些大臣不高兴了。
有人伪造欧阳修一份奏疏,内容是请求仁宗淘汰那些倚仗恩宠、谋求私利的宦官。这份伪造的奏折在京师广为流传,很快形成反欧阳修的统一战线,他们暗中勾结朝臣,多方搜寻欧阳修过失,伺机打击报复。
不久,一个叫杨永德的宦官终于找到了一个把柄,向欧阳修发起了一场攻击。
事情起因是:翰林学士胡宿是欧阳修好友,他的儿子胡宗尧按例由吏部铨选,改任京官,仁宗批示:此人曾经犯法,只准循资。所谓“循资”,指任官自下而上顺次递升,依格铨授,不得逾越。
原来几年前,胡宗尧在常州推官任上,因为知州擅自将官船借人私用,被举报后胡宗尧受到牵连,也遭受处分。
在仁宗召问时,欧阳修答:“胡宗尧当年只是受长官连累,并非主要责任人,不应该把罪责加在他头上。而且时隔多年,根据考任条例,可以调任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