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这家伙能撑多久?”
艾瑞汀俯下身去看拉什那的那张丑脸,此时他的眼窝里隐隐染上了几分紫色,代表他已经完全被艾瑞汀的梦境所捕获。
“我来估计的话,九十秒钟吧。”
思考片刻后,安做出了判断。艾瑞汀闻言发出一阵轻笑,伸出一根手指在安面前用力摇晃着。
“九十秒钟?你未免也太高看他了。从要素活化的角度上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嘴臭的小孩子罢了,哪有什么强大的意志力?一分钟,绝对不会再多了。”
“喂喂喂,你这是在质疑专家的判断吗?要不要来赌一把?”
“赌?安,你还没吃到教训吗,你和我打赌从来没赢过诶!”
艾瑞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可是胜利的化身,只要我敢和你赌赢的就一定是我。”
“除非你能把背后的数据和相关原理告诉我,我才会认同你的说法。”
安白了他一眼。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我赌他不到一分钟跪地讨饶,而你的估计是拉什那能在这样的刑罚下撑过九十秒。”
“说定了。”
安低头看了看腕表,“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四秒。”
......
熟悉的感觉像是潮水一般袭来。明明一点都不冷,拉什那还是感到一股冷意从只剩一小段的后颈处毒蛇般蜿蜒向上,直至他的头顶。
最开始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很正常,清水在鱼缸的映照下显现出病态的幽蓝色,一个两个乃至成千上万个水分子撞在拉什那的皮肤上,然后又轻轻弹开。
随后他便发现视野被阻挡住了,他不再能看见鱼缸之外的东西,因为那些水分子的体积仿佛瞬间放大了数十倍,眼花缭乱地挡在他的眼前。
再往远处看去,便只能看到一片黑色。黑色是因为所有微小的颜色全都混合在了一起,无尽的细微和无尽的数量相互倾轧形成了毫无意义的黑色虚空。
再之后是嗅觉。拉什那从来没闻到过这么多味道。他第一次知道恶魔的污血有腐臭的味道,像是战场上数天无人打理的尸体,即使鱼缸里水的消毒味占据了他全部的鼻腔,他也能闻到三种不同的洗发水味道,还有远处传来的慵懒猫味。
他的头开始痛了,属于【启迪】的大脑疯狂运转试图缓和这无穷无尽的信息冲击,但却徒劳无功。战鼓一般的心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正前方有三个,斜前方还有一个,隔着一堵墙的头顶上和脚下还有更多,无穷无尽,像是月圆之夜南大陆的巫毒祭祀们主持的邪恶仪式上,浑身涂满红白色颜料的蛮族用死人的骨头捶打人皮的巨鼓。
停下,停下!
他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单是吼叫这个动作都已经极为缓慢。血肉的每一次振动都像是山崩那样轰隆而又缓慢。拉什那发誓在自己的感知里已经过去了数天之久,但是他甚至都没发出第一个音节!
直到数年之后拉什那才成功听到了自己发出的第一个音节,但回答他的却是一阵剧痛。
如果一般的撕裂之痛对拉什那无效,那么把它放大上万倍之后又会如何呢?安和艾瑞汀都知道这一点,于是他们在维持感官放大的同时还顺手往拉什那的脑门上多捅了一刀。这本来只需要几秒钟,但在拉什那眼里却已经恍若隔世。
他的感官进一步强化着,时间又已经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他的大脑无数次差点就陷入宕机,差点就用昏厥来逃避这无数的狂乱信息,但是每次都会在一步之遥的时候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拉起来。拉什那知道这一定是艾瑞汀干的好事,但他此刻的大脑已经完全没有多余的思绪来给他咒骂了。
到了最后的时候,拉什那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活了上亿年之久。他的大脑和血肉开始抽搐,由纯粹的【启蒙】构成的他竟然隐隐有些将要解体的征兆。这时候拉什那的思绪已经变得脆弱不堪,就算是烧焦的牙缝里剥离下的一小片焦尘都足够让他的每一根神经痉挛一般震颤不已。
停......停下......
他衰弱地想。
我......我认输......
下一秒仿佛世界崩塌。那些水分子、气味和轰鸣的噪声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