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尖叫声猛地提高了几个度，艾瑞汀霍地站起来向下俯瞰。普通席的人群沸腾起来。所有观众都在四处逃散，像是被洪水冲垮的蚁巢。他们沿着狭窄的过道拼命地向前冲撞，整齐而又混乱地亡命奔逃。一时间剧院里只能听到惨叫、哀嚎和踩踏的声音，此起彼伏，回响不息。

一切都仿佛在瞬间陷入了混乱之中，演员们拼命地想要挤到幕后，乐池里的乐手们抛下乐器四散开来，穷尽全力想要远离些什么东西。演奏已经停下来了，可音乐仍在继续，似有似无的摇篮曲从某个未名的角落传出，把寒意送进每个人的脊梁。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

摇篮摇你快快安睡

夜已安静

被里多温暖”

“在那里。”

艾瑞汀用杖尖指向剧院的侧门。某个高大的生物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投下不安的阴影。怪物身高三米左右，躯干壮硕而膨大，有着深绿色和淡紫色的混合颜色，肩膀和肋骨部位间歇分布着千层饼一样的皱纹和多重眼皮的眼睛，背后还长着三四个肿块，让它的身体比例显得极为畸形。

它没有颈部，取而代之的是与一个向下凹陷的深洞。洞口附近的皮肤收缩又伸展开，传出柔和的摇篮曲。它的四肢呈现出饥民一样的白黄色，内侧各分布着一道缝合线，但却比下肢要粗壮的多。

在艾瑞汀指出怪物的位置时恐慌立刻传播到了贵宾席上，这里的观众有的是暴发户，有的是没落的望族，也有的是名门中的旁支，他们或许不如真正的上位者们一样显赫，但在逃命上的本领显然不落其后。

刹那间男人和女人肌肤相贴着向着出口涌去，礼仪或者其他的什么繁文缛节全都不见了踪影。银色的高跟鞋、昂贵的首饰、镶嵌宝石的领夹和缀满珍珠的发卡四下散落，像是玫瑰凋落时簌簌而下的花瓣。

一时间贵宾席上只剩下了艾瑞汀和安两个人，没有了其他观众的阻拦，他们现在也能更多地观察一下那个怪物了。

“你看它的双手。”安远远地一指。

在安的指引下艾瑞汀意识到它的左臂竟然是一整个成年男人的形状。男人浑身赤裸，双腿生长在一起充当大臂，肘关节由腰部代替，腰部则是小臂，胸部畸形地向两边扩大以充当手掌，头部和双手分别充当了一根手指。

至于右手则更加骇人，棒槌一样粗壮的肢体末端生长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幼童！幼童躯体化作怪物的手掌，头和四肢则和五根手指一一对应，肤色苍白如纸，凹陷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活着的迹象。

“这家伙像是用一群人的尸体活生生缝合起来的。”

安评价道。

“不，还没完，你看它的右手，它的手里还有东西！”

艾瑞汀面色难看，他杀掉的恶魔不计其数，但从来没见过长相如此怪诞的存在。确切来说，他从没见过一个恶魔有如此多的人类特征。一般的恶魔从外表上来看可以勉强划分进“野兽”的范围，可眼前的怪物比起野兽更像是一件扭曲的艺术品......某个以杀戮和死亡为美的艺术家的作品。

更何况，它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它就像是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把婴儿紧紧地拢在怀里，因此艾瑞汀和安都没有第一时刻发现。它的动作也极为轻柔，偶尔还会用身上那些生长在褶皱里的眼睛深情地看向怀里的孩子，慈爱泉水般流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