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儿。佯装无心之说,泛泛而谈。懒懒地翻弄奏章、账册、文稿。可小脑袋瓜里,却正给归宏抛食下饵呢。
余光里。大帅归宏,果然来了瘾头。两臂环抱。凝眉沉思。长吁短叹。不能自已。
“一劳永逸。当然好。可!一则。逆彰河而上。谈何容易?……再有!水战血戎。胜算哪有十成?其三!水战损耗过半。攻城略地。决战王城。岂非奢谈?……藏儿。枕戈待旦。以逸待劳。金矢上上策也!”
归宏。眼睛里刚刚燃起的旺火。顷刻间只剩一堆灰烬。除了,咕咚咕咚往脖子里灌酒,似也没啥更大的出息。
“连疆。鬼精鬼精。死死咬住彰河不放!省时。省力。省人。省钱……可!咱金矢。只凭一条‘富得流油儿’。活活耗死血戎!……倾发三路大军。只怕连疆。顾头不顾腚!”
藏儿。早也成了彰河两岸的“活地图”。早也洞穿了连疆肚子里的全副九九小回肠。
“陆路攻伐?无字无号黑缎子王旗。遍插彰河两岸?好哇!好哇!……不妥!不妥!你父王归央。合和天下。好生恶杀。岂非?……不妥!不妥!藏儿!万万不可啊!藏儿!”
归宏。脸色倏忽阴沉下来。一个劲儿摇头。紧压住心头欢呼雀跃。紧掐着大腿根的肉皮儿……天呀!不会做梦吧!
王庭朝堂。当着归央。只要藏儿抛出“陆路攻伐”四个字儿。一切齐活儿!……小人儿。就等着王叔保你登鼎吧!
“嘁!没啥不妥。南路军。精骑马踏浪巫草原。袭扰血戎交通补给。中路军。步军辎重。纵贯地府城邦。但求血戎主力决战。北路军。跨越锦羽雪线。兜击血戎王城……哼哼哼!届时连疆。几个脑袋?几个屁股呀?……哈哈哈!”
藏儿。深知父王归央秉性。诸如。一路捎带手。灭掉浪巫。灭掉锦羽。灭掉地府城邦等等一干字眼儿。统统略掉。
归宏。赫得脑门子涔了一圈豆大的汗珠。紧顾着灌酒。直灌得呛了一鼻子酒。剧烈地咳嗽。伴着剧烈的欣喜若狂。
“藏儿!不妥。就是不妥!眼下,你父王神智憔悴涣散。毕竟。精壮男儿。森森白骷。足足二十万!倏忽一瞬间啊!……再燃刀兵之火。不啻逼他自戕!……休提什么‘陆路攻伐’!决此妄念不迟!……昂?藏儿!听话!”
归宏。轻轻捻着侄儿下巴颏。款款深情,悄悄映射出四个字儿——事在人为!
“父王苦痛。藏儿岂能不知!可这战火。明明就是连疆强加于我呀!……灭血戎。灭连疆。永绝后患。父王他。会理解藏儿的!……宏叔。定会支持藏儿的!宏叔。会的!”
藏儿。倏地匍匐跪地。声泪俱下。朝着归宏。拜了又拜。
归宏。心潮澎湃。却也假迷着苦不堪言。废掉归央。哪敢一分一毫的莽撞用事。深吸一口。再探。再探。
“重启刀兵之害。我族生死之地。威威朝堂,谁敢冒死直谏?……归宏。统御三军。怕。怕王兄他……藏儿。唯只藏儿。王子殿下!请受归宏。代三军将士。代万万黎庶。一拜!……王子殿下!在上!”
归宏。匍匐跪地。纳头便拜。咣咣咣。直磕得青石地板。地动山摇。
“诶呀妈呀!笑死我啦!……快快快!宏叔快快请起!……直谏父王?还冒死直谏的那种!好端端一对儿父慈子孝。岂不反目成仇啦?……宏叔。你啊。特特心焦了些!”
归宏。霎时瘫地不动。不知是被流氓扒了一个光溜溜。还是被小孩儿耍了一个提溜溜。胀红着脸。哭丧着脸。
“哈哈哈!父王他啊。最怕囍姨姨。囍姨姨。一根手指尖儿。不知比父王腰杆儿粗多少呢!……讨得囍姨姨喜欢。包管藏儿。求啥得啥!……走咯。走咯。书海秘苑!”
藏儿。活蹦乱跳。哪有一副乖乖王子相啊。妥妥年才十四的半大小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