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崔世烈有些意思。”方明颤颤巍巍的走着,一排排的工整崭新的学舍距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的身影被黄昏中的暗淡的夕阳拉扯的长长的,仿佛有什么不愿意要他离开的东西,“‘遍育崔氏英杰,以报圣明天子。’话是说的漂亮,可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可就谁也不知道了。”
“不过既然是说了遍育崔氏英杰,那姜伯龙的侄子是怎么混了进来的?”方明有些费解,姜伯龙并未和他提前说过此事,“要说是他瞒着崔世烈,暗自安排进来的,姜伯龙只怕不敢,而且也没有这个必要,不过是读读书,纵然是在崔氏族塾里,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了?姜伯龙好歹也是这庄上的管家,要给侄儿请一个上好的师傅,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离开学舍越来越远,顺着石板小径一路向前,路便好走了许多,眼看就要到了进来庄子时的那个花园了,“嗯。是这里。”方明在心里自言自语着,心想自己还不算糊涂,以后不需要崔家庄子的仆人引着,也能自己找到来去学舍的路径了。
其实,今日一早来学舍时,本来姜伯龙叫人准备了轿子,可方明坐了一会,进了庄子大门便执意不肯再坐,一来是花园属于崔庄内院,纵然崔世烈盛情邀请,自己也不好一味以长者高傲自居,端坐在轿子里穿梭无忌,二来他想着此行可能要在崔庄交上数年,人情冷暖难测,自己终不成坐上几年的轿子,三来时下轿走走,自己也好认得些许路,免得被人笑成是老糊涂了。
“花园和族塾算是北园的内层,当是供崔氏大宗亲眷观赏游玩、接待宾客所用。这给孩子们上课的学舍设置在这里,显然不是随意安置的,至少从学舍的位置看来,崔世烈对这件事情十分上心,这一点,和他在信里说的一样,倒是假不了的。”方明站定脚步,眼见要走进来时花园的口径里,慢慢缓了口气,昂首向着四周环顾,“花草树木虽然凋谢了一片,但山石的布局仍是绝佳的,崔世烈园艺颇精,这园子都是自己布就。外人都传清河崔家入唐以来,官运衰微,几代没有出过庙堂上的大人物了。这话虽然不假,可是这般偌大的家业、威名,未必便不能有重振之时,单单从这假山布局的雄浑气势,便耸然间有一股傲气,了不得,了不得啊。”
“只是他聚来的这三十多个孩子,大都是平平无奇的。纵然精心施教,未必能有结果。”方明摇头暗叹,“倒是那个叫崔明和的孩子不错,若是悉心栽培,将来或有所成。遍插柳枝,只成一株。不知道好事还是坏事啊。”他想着,见夕阳的光辉更加黯淡了些,便找准了路径,准备从花园的北边口子出庄,抬起脚来要走,听得身后有人追上来喊道,“方老先生,留步!方老先生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