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点了点头,笑了笑,道:“严嵩身上欠妥,你回去照顾老父才是孝道。”他抬手招了站在身后的陶仲文,缓缓的道:“陶真人为朕祷病有功,进礼部尚书,特授少保,食正一品俸禄,封其妻为一品夫人。”
他说的轻飘飘,仿佛决定今日的饭菜...呃,不,是今日吃红药丸,还是白药丸,还是不红不白的药丸。
陶仲文却下意识的想要推却,更察觉到四面八方朝他飞来的眼刀与各色眼神交织在一起,让他如芒在背。
没想到,这些大臣们党争,竟然便宜了自己?
不不,这哪里是便宜!嘉靖口中说出的话,没有一句是便宜的!
他双手微微颤抖,明白嘉靖的意思。
他是对严世藩说,你爹身体不好积劳成疾,那就回家养着去,你也去伺候你爹。做了错事却不知道诚心悔过,扎你爷俩儿的老心脏,看你们想不想的明白。
拿个破青词来糊弄事儿,真当朱厚熜是好糊弄的小绵羊?
可他陶仲文一大把年纪,却是个无干之人。想到严嵩睚眦必报的性子,连夏言对他有天大恩情的人都遭到他屡屡构陷,何况自己这样卑微之人呢?
真是...他心想着,陛下到底更宠幸蓝道行一些,这不就将自己推出来挡刀了么?
他颤颤巍巍的跪倒地上,俯首带着哭腔,面上像是感动,心里却流下千行骂娘的老泪,惶恐不安的拉长了音儿,回道:“谢陛下圣恩,臣,臣...”
他如此小意奉承着,希望嘉靖能看在自己一把年纪陪伴在他身边的份上,多多关照自己一些。
看着往日精神矍铄的老人感动成一滩软泥,朱厚熜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虚扶着他道:“陶尚书,起来。”
陶仲文抹着泪,乖觉的退到了一旁,心中长叹一口气。
这时候,没有人再去探寻严世藩的懊悔与低声抽泣种种动作。
夏言拱手道:“陛下,大同府总兵仇鸾以兵当虏,迫害百姓,其心不正!守城不严,致使数千百姓遭到北虏屠杀,损害高达三百余万两白银,兵者废弛,其罪当诛!南...”
他本想说南阳玉的事情,又想起了高怒的话,便是放弃了。
接着道:“那严嵩身为仇鸾义父,文武勾结,是乃大明律十恶之三,谋判是谓谋背本国。大臣结党,内外勾结,实乃奸党罪,有都察院核查属实,恳请陛下示下。”
这接连的打击,让严世藩站不住脚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夏言,却撞上沈良才与夏党言官邹正龙笑盈盈的神情,仿佛在说,震不震惊?惊不惊喜?
没想到吧?
他们根本就放弃了在南阳玉之事上做文章,那件事,陛下心中早已有数,没做深究是什么心态他们不知道,但应和陛下的心意总是没错的。
从另一方面,从兵之一字上去扳倒仇鸾,从结党营私四个字去令陛下设防,看看陛下对你家的宠幸,到底经得起多少根钉子!
陛下生性多疑,就这样一根根的钉子插进他心里,就这样徐徐图之。一如当日沈康在六博棋前,微笑着问:“我们缓缓图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