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四月辛卯,君氏卒。
——《春秋隐公三年》
“儿啊,娘死得好惨,你要为娘报仇啊!”
睡梦中,息姑又梦到母亲声子披头散发地边哭边向他奔来。
自从去年年底仲子去世,息姑一病不起。连朝会都没有去,朝廷大小的事情,需要他处理的,都是专人送过来处理。
今年春天,身体刚有点起色,没想到老娘又病倒了。这天一大早,正恍惚间,只听得前堂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息姑暗暗叫一声不好,赶紧下床穿过客厅,就往南屋跑去。
“娘啊,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啊!
哎呀娘啊,
可怜的娘,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走了啊?”
守夜的桃子,一早给婆婆送茶端饭。忙到后来,才发现没了动静。赶紧近前查看,原来娘已经走了。
桃子是真伤心,自从来到鲁国,婆婆就拿她桃子当自己的女儿一般。声子知道,桃子前些年照顾儿子息姑,要是没有桃子,只怕是儿子都不大可能还回得来。
何况桃子还给儿子生了彭生,。眼见她母子也是这么没名没分的,声子不由想到自己和息姑,对桃子和彭生更好了。
自从桃子搬来府上和母亲同住,息姑就一直忙于公务,母亲有了桃子,自己也少了惦记。
转眼间息姑来到母亲居住的南院,之间桃子还在不住声地哭泣。
息姑赶忙搀起桃子,桃子却死活也不肯起来,息姑不由悲从中来,也跟着跪在母亲床前,放声大哭起来。
息姑把近年受得委屈,都灌注进了这无尽的泪水里。
自己受的委屈娘知道,娘受的委屈息姑也知道。
可这又能怪谁呢,怪只能怪自己投错了胎啊。
可如果不是惠公缺德,庶长子公子息姑,也有机会做国君,她声子将会母以子贵,顺理成章成为国君夫人。
可如今的声子,还是只能继续做着她的媵妾。
息姑在梦里,仿佛听到母亲在对他诉说:他们挖走了为娘的心啊!
于是,一幕幕真实事件如时光回放,让息姑逐渐明白了,到底是谁在害他和他的母亲声子。
他的夺妻隐痛,只能埋在心底,而眼下的一堆堆破事,也已经够他烦的了。
这些年里,息姑忍住了,声子可忍不了。凭什么我的儿子,就不能作国君,要不是媳妇被抢,我的儿子就是国君。
声子把仇恨给了自己死去的丈夫,还有害了儿子的仲子。
最近两年,尹桃一直在身边侍候婆婆,劝婆婆。
可声子哪里听得进去呢?
去年年底,仲子终于承受不住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走了:
在丧葬祭祀场合,息姑强忍悲痛,处处表现出对储君桓公生母仲子的最高尊重。
她本应是她的妻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们本该会在一起。
如今,仲子已去。
临死前,仲子单独对他说的那些话,他都答应了仲子。甚至他隐隐觉得,仲子还有些话,欲言又止,没有对他说完,就含恨而去了:
“好好爱你的桃子。来生再做你的爱人!”仲子说完,心有不甘地彻底闭上了双眼,她的眼泪早已经哭干,而息姑也哭成了泪人。
为仲子安排好最隆重的葬礼,他自己却没有出席。
让别人去说吧,息姑只想一个人静静待会儿。
仲子才去了,这还没过半年,母亲声子,也带着满腔的悲愤走了。
春日的曲阜城里,桃花已经开过,放眼望去,雪白的梨花满地,似乎也在诉说着点点离愁。
在他被俘质押于郑的数年里,母亲声子早已经哭瞎了眼睛,如今,悲伤绝望的声子,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恨郑人,恨自己的丈夫,更恨决定了她命运的母国宋人,临走前,她拉着儿子息姑的手,断断续续地想说写什么:
“儿啊,为娘好苦啊……”
昨天的话还没说完,今天的母亲已经撒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