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拍《军垦战歌》电影
现在,上海青年们终于要去塔南,去三棵树了。
王眉娥她们不明白,为什么会叫三棵树?难道那么大的地块上,真的只有三棵树?她们问从三棵树来的方春晓,她只是笑笑,说到地方就明白了。
二十几辆墨绿色的解放汽车又载着这些跨越了大半个中国、一脸疲惫的年青人,在沙土公路上颠簸前行。从阿克苏到塔河北岸渡口阿拉尔的这条阿塔公路,和从大河沿到喀什的国道,差不多,虽是沙土路,却也还算宽敞平整,两辆相向而行的汽车,错车没问题。
王眉娥离开上海的第八天早晨,车队出了阿克苏城区,继续西行,向塔南靠近。路两边的景色,不是大片灰茫茫平坦坦的沙地,就是一座座波浪般涌向天际的半人高沙包,除了东一簇,西一堆不知名的灰绿色灌木,就再没一丝生的气息了。
荒凉的无人区,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王眉娥的眼皮子沉重起来,索性靠在马美丽肩上,迷糊起来。
“绿洲,绿洲!”
“绿洲,哎呀,绿洲到啦!”
车厢里突然骚动起来,王眉娥揉揉眼睛,顺着别人扒开大蓬布一角露出的缝隙,看到了过库尔勒农二师地盘时相似的景色:路两边各站着一列直插云霄的修挺墨绿钻天杨,在清风里哗啦欢唱着,宛如伸向天边,不见头尾的绿色长带;林带后,几间泥土色平房一晃而过。
林带两边郁郁葱葱的田野,似起伏的金海或绿海,金海是麦田,绿海是棉田,一直洋洋洒洒地卷向天边。清清的渠水里,鹅鸭“咕咕嘎嘎”欢叫着。
尘土飞扬的公路上,不时有一辆汉族青年男女赶的老牛车马车,从车队旁,靠着路沿,“亚里亚、亚里亚”、“叮叮当当”地,扭过、飞驰而过,车上是金山似的麦捆堆。一路上,车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田园风光,很快被车队甩在身后。公路两边,只剩两列墨绿的钻天杨长龙,一直蜿蜒伴随着车队。
“好一派江南田园风光啊!”车厢里是兴奋的叽叽喳喳。
“比江南风光还美啊!江南的田地,哪有嘎杜?嘎壮观?!”
“方股长,刚才前面过的是哪里呀?”
“刚才过的是甘草沟农场,前面不远就是是俺们师沙窝子农场的场部了!离阿拉尔,只剩两个团场了!一到阿拉尔,就能看到咱们三棵树了!咱们三棵树,就在阿拉尔对面!”
“咣当——”,车身晃了一下。
车队,突然,停下了。
“同志们,大家都坐好,别下车,千万别下车!”已跳到地面上的屈也鲁、方春晓大声招呼着。
难道又遇到焉耆地盘上那样,拦车的?王眉娥心头,一震。
带队的山东大汉屈也鲁一脸紧张,跳下车不久,小跑着回来时喜气洋洋喊道:“同志们,大喜啊!阿克苏上面来了指示,咱们的车队暂停前进!女同志一会儿把各车厢清理一下,把各自带的小行李物品整理整理、搞干净点,啥瓜子皮、糖纸啥的,哈马斯扔荒滩上去!男同志,把汽车顶上的帆布帐篷哈马斯卸下来!”
“咋啦?咋啦吗?”
“好端端额,卸帐篷做啥呢?”
“没了帐篷,那白沙土,呛得人要死啦!”
“帐篷嘛,大家放心,一会儿办完事,还安装上就是!”
“哎呀呀,到底啥事?勿要吊阿拉胃口了!”
屈也鲁乐呵呵,神秘兮兮地:“同志们,俺可也是第一次开洋荤呢!不过,这么好的事,可没俺的份呀!”
叽嘎不耐烦地:“屈大股长啊,侬要把阿拉急死呀!”
“好好好,同志们,俺宣布了啊!咔咔——”他清清了嗓子,眉梢眼角都乐开了花,“同志们,同志们,特大喜事啊!你们就要参加拍电影了,赶紧把自己打扮收拾得漂亮点,八一电影制片厂要来给你们拍电影了!马上就要来了!”
顿时,青年们炸开锅了:
“哎呦喂,拍电影?阿拉没听错哇?”
“拍电影,阿拉要拍电影?!老东景额!”
“我从小最喜欢看电影,不敢相信,今天我自噶也要拍电影了,哈哈!”
“我要给姆妈讲,姆妈恐怕都不相信呢!”
青年们个个喜出望外,兴奋得口沫飞溅。
“同志们,别光顾高兴,赶紧忙起来啊,不然来不及啦!”急得方春晓跺脚大喊。
青年们这才想起似的,整理车厢的,卸帐篷的,忙成一团。
屈也鲁、方春晓,又跑到车队前方去了。
王眉娥、林茜草、何田田、陈来娣、马美丽、蓝叶香、佘小妹等,他们三中队的几十个姑娘兴奋起来,快刀斩乱麻收拾完车厢里的瓜子皮、果核、糖纸,互相整理着鬓发、衣领、脖颈里的雪白毛巾。
她们边梳理打扮,边叽叽喳喳:
“拍额啥电影呀?”
“勿晓得拍啥电影,反正是拍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