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在家里的经验,青的、红的都酸的很,乌黑的,绝对甜。就是在家里时,没见过白桑果,不晓得白桑果甜不甜?
她舔了舔起白皮的嘴唇,心想,不晓得这桑果让不让拔?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反正附近没人,拔点就拔点,不过,我不乱糟蹋。
她顿时忘了疲劳,放下背篼。手够不着的地方,就使劲摇树干。于是,“哗啦啦”,下起一阵桑果雨。
她在林间杂草丛中,寻找一粒粒诱人的果实。不时发出一声惊喜,找到一粒乌黑的,或白得透明的,就在胸前衣襟上蹭蹭,扔进嘴里,敏甜。
吃饱了桑果,刘竹影看看自己被黑桑果汁染得斑斑驳驳乌紫的两手,有点犯愁,拔了几片桑叶,使劲搓揉,还是没去掉多少。她下意识地用右手背抹了抹嘴,果然,手背上留下了一抹乌紫。唉,想必,脸成了三花脸,嘴成了乌嘴鸡了!没办法,哪里都没水。
刘竹影重新背起背篼,出了桑林,回到小路上,向前走了二百多米沙荒地,小路尽头连上了一条笔直向前、两辆马车并行的大公路。
1964年六月下旬的一天,一个塔里木南岸炎夏阳光灿烂的日子。
一条灰白的沙土路,沿着两边枝条繁密的银绿色沙枣树林,笔直伸向瓦蓝的东天边,而西天边横铺的水红晚霞,像是一条擦着大地的锦带。路边一些木头电线杆的顶端,雕塑般立着一只只缩头缩脖的乌鸦。倒是不甘寂寞的麻雀,一群群“叽叽喳喳”地在绿林间起起落落着。
刘竹影两手紧抓勒进肩胛的竹背篼上的麻绳,弓腰走在沙枣林里。
她走几步,就得停一下,习惯性地把滑落到胯间的背篼,往上顶一下,不时,还得低头注意脚下凋落的一节节寸许的带刺绛红色沙枣干枝。两条黎黑的长辫垂在她胸前,一张脸热得通红,却掩不住清秀。左肩的一块深蓝色补丁,在泛白的旧花布衫上很是扎眼。别看没来这里多久,她也摸出了经验:林子里再刺刺桠桠的,也比公路好走多了。那公路,一脚下去,沙土能没及她小腿肚,扬起的白土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透过绿枝林隙,隐隐见得前方灰白房舍的轮廓了。她停下脚,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半旧粉花罩衫蓝裤子,还是半月前离家时穿在身上的,本来就是旧的,又一路风尘,简直就象个讨口的。
好在离家前,她从东拼西凑借来的八十块路费里,挤出八块钱,给自己缝了一身新衣新裤。
她犹豫着,看了看四周,只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于是,她慢慢蹲下,卸下背篼,飞快地翻找着。缸子毛巾,花生胡豆腊肉,最下面的旧白布包袱里,包着她的两身换洗单衣裤,包括那身新衣裤。
看看四周无人,她手忙脚乱、飞快换上又新又软的花衣裤,收拾好背篼,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可惜没镜子。
不过,一定不难看,要在队里,那些和她一般大的妹崽,不眼红死才怪!就是在这里,也不见得会比那些女的差哪去!肯定不会给他丢脸!
这身雪白底上撒满一只只天蓝色小蜻蜓的新崭崭衣裤,立刻给这片灰绿的沙枣树林,平添了一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