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点像维族,又不太像,说话音调又有点像,猜不准。”她微笑着摇摇头。
“我觉得蛮像维族的,特别是那圈胡子!”叽嘎眼里发着光。
“看眼睛,抠抠的,反正,不像是汉族人!”何田田很笃定。
“嘿,哈哈,你们想不到吧?我呀,是哈萨克族。维族人和汉人差别大,一眼能看出来。哈萨克人和汉人差别小些,当然不容易分清了。你们一路过来,没见过哈萨克人吧?那就对了,哈萨克人一般都在北疆,伊犁、塔城、阿勒泰那一片。”小伙子认真解释。
“哦——”大家似乎明白了。
“啧啧!同志们,你们听他大言不惭吹破牛皮!他,可是地地道道山东大汉和陕北婆姨的产物!”后一辆牛车上的赶车人,一个白净斯文的中等个小伙,扶了一下黑边眼镜框,笑眯眯地揭老底,他细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欧欧——”、“欧欧!”
“哈哈哈,哈萨克!”
“哈萨克,哈萨克!”青年们笑着起哄。
“简文教,你咋净瞎说啥大实话呢!”哈萨克呢,脸不红心不跳,笑唱:
“我可不叫哈萨克,
我的大名张克豪!弓长张,古儿克,豪气干云自豪的豪!
我这人从来就不吹牛皮,
我一刀把海水切成两半;
我把长脖雁当耕牛喂养,
它却饿死在饲料盆边;
那天毡房的烟囱倒了,
我割下屎壳郎的尾巴当烟囱;
心上人儿的戒指丢了,
我发现它掉在云彩里!
我呀,还在塔里木河里打了个鸡蛋,
结果呀,南疆人民都喝上了香喷喷的蛋花汤!
嘿嘿,我这人呢,从来都不吹牛皮!不爱吹牛皮!”
大家开心大笑,在他幽默欢快的歌声里,疲劳似乎被赶跑了不少:
“哈哈哈,这哈萨克的嘴巴没上锁啊!”
“哈哈,没想到,还有比阿拉上海人还能吹额!”
公路两边终于出现了沙枣树林,灰绿色的林带一直伸向远方的天际。
沙枣树叶子是银绿色的,远看,却是灰绿色的,那是因为叶面上粘着一粒粒针尖般的细白沙,也像蝴蝶翅膀上的白粉。沙枣叶形如纺锤,大如小指肚,排列得很密。每棵树的主杆几乎都曲里拐弯,树冠茂密如女子的一头乱发,红褐色的枝条上,缀满了一颗颗红褐色的尖利小刺。这个时节,枝头正挂满了一串串指肚大小、圆溜溜青翠碧绿的沙枣,整个林子像是佩戴着无数串翡翠珍珠项链。
昏红西天洒下一片柔和的余晖,漏进林子。轻盈的晚风送来了麻雀们叽叽喳喳的欢唱声,和“笃笃笃——”的啄食沙枣声。
“真美啊,简直像是人间仙境!”王眉娥兴奋地用肩碰碰身边耷拉着脑袋鸡啄米似的林茜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缓缓流动的景色,“唉,可惜不晓得路两边这些灰绿、银绿的树,枝叶看上去婆婆娑娑,像有仙气的树,不晓得是什么树?”
“啥林晓得叫啥名字?那,看快看,树下那一丛丛一簇簇紫红、桃红、粉红的花,不要太漂亮了!那是什么花?那一穗穗花枝,浓艳鲜亮,比桃花一点不差呀!嗯,我甚至觉得比桃花还热烈,还鲜艳!”何田田兴奋地指着斜前方,黄黑脸,变成了红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