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瓣,好像被什么东西扯着揪着,一阵阵地,从胸口一直痛到后背!
眼泪,无声地涌出了她的眼窝,在脸上淌成了两道杂乱的小溪。
那天傍晚,她在蚕桑连的青桑林下,吃饱黑桑果,又遇到了那只上海青年的牛车队后,继续边走边打听,终于,来到了场部机关的宿舍大院,一座三排土黄色平房合围、留一面出口,没有大门的院子,估计有个三百多平米。
一间十平米左右的小土屋里,除了两张铺着蓝白格子的单人床,一个白木洗脸架,墙角叠放的一栗黄色、一黑紫色两口箱子,再没有别的家具。
萧长元把她的竹背篼放到门背后,让她到自己的床边坐下,从窗台上的竹壳热水瓶里倒了一牙缸白开水,在窗台上晾着,指着身后的那张床单黑旧些的床说,小李才把他替下了,去场部办公室门口站岗去了。
她扫视着眼前的男子:三十多的样子,中等个儿,不大的眼睛,双眼皮,黑黄深陷的脸颊,使鼻梁更显得孤高,左门牙的地方占据着一颗银煌煌的镶牙、右边门牙边上的小齿则是银晃晃的半颗镶牙!黄军衣洗得泛白,旧军裤的膝盖部位,打着两块不规则的灰补丁!垂在膝盖上青筋爆出的右手,食指与中指的两侧焦黄,看样子,是个老烟枪!
妈的,整个一老气横秋的穷光蛋!
让她极度失望的是,眼前的萧长元,比起那张让她一见钟情的电影明星般的照片,显得清瘦、老相,两个脸颊都瘪进去了!他妈的,差得太远了!简直像是两个人!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头讷讷说,那张照片,是他快复员临脱下军装时照的。
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二十六!怎么也得三十出头!
她窝着火,咄咄逼问:“我看你不像二十六岁!你到底多大?要说老实话!”
他站在那里,垂直两手,像劳改犯一样低着头,不吭气。
“你是哑巴?快说!没关系,现在说出来,说老实话,我既往不咎!”
他的头,更低了,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钻。
“不说?肯定是瞒得太多了,不敢说!你别怕,只要你现在说真话,就是瞒得再多,我哈马斯原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她微笑道,不过,她“啪——”地重拍了一下床沿,大喝一声“如果,你还是执迷不悟,继续欺骗欺瞒的话,我马上背起背包就走!”
他被她拍床板的重击声惊得一怔,抬头飞了怒气冲冲的她一眼,又低下头。
“瞒,瞒得不多。二,二十八——”在她再三催问下,他哆哆嗦嗦,小声说出自己不是二十六岁,而是二十八岁!
唉,好在撒的谎,不算多!
“你,坐对面那张床去!我有话,慢慢问你。”她缓和了一下口气。
他乖乖走过去,低头坐在床沿上,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在她一句一句的提醒追问下,他磕磕巴巴、挤牙膏似的述说中,她知道了他以及他家的大概情况。
他本是湖北蕲春县杨树畈公社的一个农村青年,妈妈董聪儿一共生了7个孩子,解放前死了3个,活下来的4个孩子里,他排老二,上有一个哥,下有一弟一妹。他妈有一双尖尖脚,爸爸萧选春早在解放前就病死了。他家的成份,是贫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