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金嗓子
刘竹华一来,多了张嘴。不巧的是,老党员萧长元的妈妈,刘竹影的婆婆半个月前去世了。她咬牙向指导员申请,问连队借了一百块,向八个馍馍拿了六十块来,加上自家的四十块,凑了二百块给湖北蕲春县大河口公社杨树畈大队五小队的萧家里寄去,给婆婆买口好棺材。
刘竹华这一来,萧家的日子,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了。
好在,刘竹影的饭量一直很小,梦迪两年前从四川回来了,再不用每月给四川家里寄30斤全国粮票了。
梦迪周岁时的口粮每月只有9斤,在大田里劳动的爸爸是39斤,妈妈的是34斤。梦迪5岁时的口粮每月14斤,6岁上小学后20斤,爸爸41斤,妈妈36斤。口粮里,大部分是包谷面,大米白面很少。
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最大的梦迪八岁,老二梦桑六岁,最小的双胞胎兄妹塔里和梦晨四岁,除了塔里蛮能吃,其他孩子们的饭量都不大,一家六口每个月的口粮基本上都吃不完,这三年购粮本上余下了二百斤多包谷面,否则,她真不敢让小弟弟来。
即便这样,六口之家平添了一张嘴巴,包谷馍更是不能随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了。馍馍比原来做得小了,她还常吩咐小弟在包谷糊糊里掺点灰灰菜、苜蓿、西葫芦瓜什么的。
刘竹华在姐姐家,也不是白吃饭的。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别看白白净净、精瘦矮小,没比姐姐刘竹影高不了多少,可是,人很勤快,脑瓜聪明,什么事情基本上一点就透,干活还手脚麻利。
来萧家的第二天,一家三顿饭,他就包了。炒菜、煮糊糊,都没问题,就是跟着姐夫学发面,做包谷馍还差点劲。发的面,不是碱面放多了,蒸出的包谷馍发苦发涩;就是面没发起来,做成的包谷馍硬杠杠的。
他还包洗了萧家大大小小的衣服。一到礼拜天上午,他就端着一大盆脏衣裤,蹲在马号旁小木桥的最边上,和那些嘻嘻哈哈的妇女们拉开一截距离,埋头在清冽冰人的天山冰雪融化的渠水里洗衣。
除了做饭、洗衣,他还三天两头去沙包里背柴禾、挑柴禾。
自从来连队的第二天跟姐夫去过一回沙包捡柴禾后,他就情不自禁常常往沙包里跑。
他跟姐姐说,在四川家里时,邻居之间常常为自己屋前几把翻晒的垫猪圈稻草被划拉到别人那里,为争抢竹林里飘落的几片落叶而争吵,甚至大打出手!在家里,为烧火煮饭的柴火发愁,几乎比为锅里的米发的愁,少不到哪里去。
在这里,没想到,遍沙包、遍地都躺着、竖着手指粗、手腕粗的干柴!还没人抢。他要不去背柴禾、打柴禾、挑柴禾,简直就对不起这些在四川家里会让人流口水的柴禾!
刘竹华去沙包背柴禾时,在回来或者去的路上常常会哼唱一些歌子。
中午刷完锅碗,迎着初春明丽的正午阳光,去的路上,他常哼唱:
“太阳出来罗嘞,
喜洋洋罗郎罗;
挑起扁担郎郎采光采,
上山岗罗郎罗……
唱起歌儿郎郎采光采
忙砍柴罗郎罗……
只要我们多勤快罗郎罗,
不愁吃来郎郎采光采,
不愁穿罗郎罗……”
或者,刘竹华边跳着走,边唱着这样欢快动听、叫不出名字的歌子:
“工农齐武装,
卫国保家乡,
热血满胸膛,
抗日上战场!
建立农村根据地,
英勇战斗在敌后方!
平原到山岗,
到处开战场,
展开游击战人民力量强!
撒下开罗和地网,
打得敌人无处藏!
前方打胜仗,
后方支前忙,
军民一条心胜利有保障!
打败日本侵略者,
革命红旗迎风扬!
跟着毛主席,
跟着共产党!
万里征途上,
握紧手中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