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夕看见托盘中沾染暗黑血渍的团龙手帕,顿时就慌了。以为只是传讯而已,没想到府衙居然抄了寒水坞。她没有理由推诿,这东西确实是她的。寒水坞上下、哪怕是安阳吴府上下,也只有她有可能有这样东西。思及此,她暗暗倒吸一口气,想硬起胆色,却仍旧是心虚得很,无力的认下,“是民女的手帕。”
太守早就观察到了她面上的慌乱,见事有转圜,立即追问,“手帕从何而来?上面的血迹又是何人的?”这样的御用之物,或是御赐,或是偷盗。前者,说不准就与江州柳氏有关。而后者若坐实,便是无可饶恕的大罪。无论如何,这案子都能有所进展。
团龙手帕的事情,牵连的人和事情太多,还夕无论如何都不能作答。于是,低头跪着,看地不语。
太守又问两次,还夕依旧不语。
“吴还夕,本官劝你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太守虽急于破案,但依旧是好言相劝。堂下女子看起来确实娇弱,不似那些江湖女侠。闯荡江湖之人或许能挨得几次刑,可她一个深闺小姐,只怕一次都受不住。
刑讯?还夕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经受的,也就丝毫不畏惧。她缓缓抬起头,正色道,“陈朝律例,七十以上老者、十五以下幼者、病中之人、身怀六甲之人、有豁免之人,皆不得动用刑罚。民女未满十五,依律不得用刑。”
这话倒是把太守噎了个半死,打,打不得;问,问不出。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他便想转头问问决曹可有解决之法,可决曹还未等太守的头扭过来,就先把头扭向了另一边,手摸摸鼻子,按按发冠,再或者扶着脖颈转一转,就是装作一副没看见的样子。这样棘手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决曹可不知该怎么办。
太守见决曹这样逃避,心中升起一股火来。可在公堂之上,他也只得压下。想了想,又面色不善的看向另一侧的书吏。可那书吏还在填补着之前落下记录的供词,写得极为认真,根本没有意识到太守在看他。
无奈之下,太守又看看底下的左右两班衙役,皆是挺拔站立目视前方,活像两列陶雕。就连那一向机灵的班头,此刻也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正在心中哀叹养了一群白眼狼之时,太守无意间扫过桌旁的信件,忽然有了主意。
他命书吏在吴还夕面前摆放笔墨纸砚,自己则随手拿了一页信,对吴还夕道,“本官念一句,你写一句。”
吴还夕拿起毛笔,弯腰伏在地上,等着太守念信。
她知道太守的心思,如果自己的字迹与书信中的字迹完全相符,即使没有口供,凭这铁证如山,也可以定案。但这信本就不是她写的,方才扫上的两眼也能看出字迹与自己大不相同。无论写什么,她都没有丝毫顾虑。
果然,连抬头带落款,一页写完,细细比对,竟没有半分相似。太守愁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正想再次传讯客栈伙计,以为这是一桩诬告之案,又忽然想到了别的,“你用左手再写。”
还夕一愣,但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便如实照做。只是她从来没练过左手写字,满篇狗爬一样,结构稀松,两句话就占了半页纸。
太守都不用念完,单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这信件绝不是用左手写的。一时间更是愁闷不解,不知这案子该如何断定。
书吏到底是书吏,许是话本子看多了,想法也多些。该记录的都记录完备了,他便贴着墙根走到阶上,附耳对太守言道,“大人,有没有可能是代笔?”
太守恍然大悟,颇为称赞的看了书吏一眼,立即命人将寒水坞的所有仆人传唤到堂。
一炷香过后,堂下堂外就密密的跪了十几号人。听了班头的回禀,太守让那些从来就不识字的粗使婆子丫头退下,只留下两个认字会写的,素蕊和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