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曹又接道,“但由涞水的雁回码头至安阳城,必经烈风山山口。山口多落石,民运粮食和兵卒运盐都极为艰难。”
“对,是这样的。”仓曹又急急补充,“因为路途太过艰险,安阳仓的管仓头已经将收粮价格翻了几倍,现在卖出的每一粒粮食都倒贴一半的价钱。”
“偏偏近两年这里的收成不好,附近十几个村镇的农户,存粮不够,都只能来安阳购粮。”
“不要说是农户了,咱们城里的百姓守着安阳仓,就算是荒年,都从来没有担心过没粮吃的日子。谁家都是当月吃粮当月买粮,有几家会存储那么多粮食?”
太守听着这不甚乐观的情形,听着这杂乱纷纷的报送,只觉得昏昏沉沉,脑中嗡的一声白了一片,跌坐在地。
待他醒来,就见这几个曹吏围着自己,面上皆是焦急之色。
太守长叹一口气,近乎哀绝。
“安阳危矣!”
各曹吏听此言,也明白其中要害,面沉如墨,却束手无策。只好提心吊胆的互相看着,等待太守的指示。
“快!”
太守渐渐从哀绝之中回过神来,颤抖着安排。
“你们持我的手令,速去各县查看粮仓盐仓的情况。若是有存粮,不达七成者不调。超过七成者,速速征调民夫,将余粮运抵安阳。”
“若城中流言四起,联合守将,务必加以遏制。万一断粮,要尽力安抚百姓,决不可暴力镇压。若情形危急,府衙粮库中的粮食可全部放出。各大粮商处,也要尽力劝说其放粮赈灾。”
几位曹吏听着太守的话音不对。
“大人,那您呢?”
“我?我!”太守悲而苦笑,“为官数十载,竟然有此疏漏!有何面目对君,有何面目对民!”
在曹吏的搀扶下,他缓缓站起,方才焦虑不定的神情尚有存影,但更多的是严正清肃。
他正了正衣冠,慨然言道,“我的疏漏,自然要我来承担。我会向刺史大人通报这里的情况,也会向陛下呈递加急奏疏。徽王那里,我也会亲自禀告。至于其他的,就让别人来做吧!”
陈帝纵会降罪,刺史纵有诘难,但都不会即刻传达至安阳。反是中路安居的那位徽王,不知会不会多加责难。
仓曹金曹知太守有心庇护下属,但他们也不是畏缩之人,此刻岂会让太守一人受过。
“大人,此事我们也有罪,您不必揽过!”
太守连连摆手,懊悔不已,示意他们不要再说。
“这么多年的太平安稳,这么多年的海清河宴,让我看轻了肩上的担子。你们今后只要能牢记肩上的职责,只要担负得起朝廷和百姓的希冀,死一群人和死我一个,当然后者更好。”
他慢慢转身,仰头看着先帝赐给他的那副匾额,“祥泰盛景”四个鎏金大字,让他哭笑不得。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在自己功绩最优的安定民生上。
大意!都是大意!
是夜,数名邮驿从太守府取了数份通报和奏疏,八百里加急,沿着不同的官道小路,分别奔赴并州刺史府和京城盛兴。同时,数名曹吏同各自下属,赶往安阳郡各县镇,勘察、清淤、调粮。
徽王听闻此事,却是另一种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