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云看看桌上垂挂着厚厚一层烛花的烛台,看着几乎就要燃烧殆尽的蜡烛,又看看她眼下的乌青,最终还是敛了桌上手中的纸稿,留下一句“多思无益”,便转身离去。
只是,好像安阳无粮的事情被人故意散播。
虽说各人家中的余粮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安阳无粮可售的恐慌,却在百姓的心中无声的蔓延。
才一日而已,城内城外就已经乱成一片。
十几处大小粮店被抢购一空,可城中其他毫不知情的百姓还是涌向粮店购粮。
有的粮店粮食售卖一空,一些情绪焦躁激动的百姓就开始围聚辱骂,甚至是打砸店铺、殴打伙计和老板,说他们是奸商,说他们囤积居奇。
而一些确有私心的粮店,已经早早的挂出无粮的牌子。任由门外如何敲打喊叫,老板都丝毫不作理会,屯着店里的几石粮食等待高价。
至于剩下的粮店,粮食售空之后,老板和伙计控制不住场面,也只好顶着打,关门上板,蜷缩在店铺中不敢出来。
就连城中的饭铺、茶叶铺、酒铺,甚至是药材铺,只要有能吃的东西的地方,都被焦虑的百姓挤满了。
城门口的情形也不容乐观。
纵使太守下令限制进城和出城的人流,但出城逃荒和进城购粮的人还是在城门口乱作一团。拥挤,踩踏,每个城门都有不少人因此受伤,甚至送命。
无奈之下,太守只得下令封闭城门,禁止往来出入。但这又有何用,城内士兵站成一排苦苦阻拦,城外士兵也臂挽臂险险阻挡。
虽说有府衙的劝慰,百姓的情绪还是得到了些许平复。
可这也无法解决安阳无粮的事实。
如此半月,待家中余粮吃尽,安阳就彻底沦为了灾区。
安阳城内,原本繁华富庶的街道,已然一片萧索。
无粮的人家,灶火冰冷。
少粮的人家,缩减饮食。
有粮的人家,却也遭受了大灾。
红叶舅舅还有其他一些尚有余粮的人家,见邻里无粮,就自发的把自家的存粮拿出一些分给大家。可这样的消息知道的人一多,就难免会有几个说漏嘴的。这样的好事被恶人听见,就成了他们闹事的由头。
单说红叶舅舅家一处,就有十几个城中混混扛着棍棒来到他家,把东西砸了个稀烂。周围邻里闻声出来相帮,可都打不过这些身形粗壮、又小会功夫的地痞流氓。只能靠着人多势众,硬着头皮怼上去。但纵使如此,推搡乱打之间,还是让几个混混抢走了两包粮食。红叶的舅舅和舅妈,还有巷子里几个冲在前头的青壮年,更是被打成重伤。
就连安阳吴府这样护院众多的大户,也时常有盗贼试图闯入,惊得一家人总是惴惴不安。
城外村镇的情景就更好不到哪里去。
有亲的,还能逃去外面投亲。余下的,就只能沿街乞讨,或是漫无目的的逃荒。开始两日还能忍受,但腹中空空,只能挖些草根、扒些树皮草草充饥。到了最后,连庄稼人最宝贵的麦苗菜苗,都被拔出来果腹。
几个饥肠辘辘的壮汉一时头脑发热,纠集了周边几个村镇的百十号青年,扛上斧头锄头,就奔向了安阳城南的安阳仓。
安阳仓本就有重兵把守。如今为防消息外露,更是足足多了两队人。守仓官军见有人闯仓,自然是恪尽职守。但又不想伤及这些只是气愤不平的百姓,只以赤拳相阻。到头来,反而是守仓官兵伤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