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火郎推开破落的院门,老婆正在劈着柴火——家里一个男丁都没了。
“杀千刀的,你总算回来了。”老婆嚎了一声,上前抱住了葛火郎。
突然又一下推开了他,“你个杀千刀的,不是被充军了哉?”
葛火郎转了一圈,秀了秀他新买的衣服,哈哈笑道:“你男人我现在是队将了,大小也是一个官了。”
说罢,让亲兵把行礼呈上来——是兵部发的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几十斤米、白面、几斤风干的羊肉、一匹布,最重要的,是一张二百贯的汇票。
“看看,是顶顶呱的苏州便钱所的汇票,二百贯!”
葛火郎将二百贯说得尤其响。
他老婆这辈子都没见过时鲜的汇票,还是二百贯的!
一家人欢天喜地,葛火郎还去祭拜了他父兄的衣冠冢,又告慰了先祖,很是风光了一把。
钱弘佐也撤回了杭州,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十几万大军在外,国内粮草供给已经捉襟见肘,再打下去,南唐崩不崩不知道,吴越国倒是要先崩溃了。
继续打下去,没有必胜的把握,长江已经阻拦不住江北诸军南下,金陵目前最少有三五万守卒,要打下来至少得组织起十万人。
缓一缓,缓一缓,钱弘佐告诉自己,等到今年夏天,早稻熟了,粮食也供给得上了,兵力也缓过来了,再打下金陵,宏图霸业的关键一步就完成了。
春寒料峭,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时不时的疼痛,唐润遥、李时中他们的扎针,固然能解一时之痛,却不能根治,还是得回杭州好好调养一番。
“我才二十岁,我还有的是时间。”钱弘佐默默的告诉自己。
与南唐国那边的谈判来回拉锯了好几回合。
谈判谈不动,钱弘佐就让朱虎臣往金陵方向打一打,让吴程抓紧拿下洪州。
利益靠谈判是得不到的,终究还是得从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打下来。
还有件事,让钱弘佐无比头疼。
一面是吴程上书弹劾朱虎臣,不遵军令、自作主张,还纵兵抢掠了信州。要钱弘佐把朱虎臣给撤职查办。
一面是朱虎臣的报捷文书,他攻下了信州、收服了衢州,击败刘彦贞,攻破歙州、宣州。
累计阵斩上万人,俘虏三万余人,更重要的是朱虎臣牵制了金陵方面数万人马,使得金陵不敢轻易派大兵进援常州。
这份功劳又可谓是实实在在的。
钱弘佐无奈,为了安抚吴程,只好将朱虎臣的散官从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一撸到底,降为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连降了八级。
又以战事紧张为由,命朱虎臣“阵前戴罪立功,仍领原班兵将”。
总算暂时把这事给揭过去了。
接下来,钱弘佐又召见了处州通判陈志友,陈志友受命去处州负责推广试验他的“稻麦间作法”,钱弘佐将他召回来聊聊具体的成果。
来年还要完成对南唐的致命一击,需要大量的粮草,这时候,更适合作为军粮的麦的需求大大增加,钱弘佐急切的希望陈志友能把小麦在整个两浙都推广开来。
毕竟大米做成的米饼比不上小麦做的白面饼好吃,士卒们行军打仗,总有不便埋锅造饭的时候,小麦做成的面饼实在是方便了许多。
不过陈志友很快给他浇了一盆冷水——稻麦间作推行很困难,不是百姓不愿意配合,而是天气使然。
南方高温多雨,尤其是黄梅季节的存在,使得小麦的产量低,而要改种小麦,又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与成本来改田。
百姓们即便有高地,本该适合种麦,却更愿意改成梯田,来种水稻。这样既产量高收成好,又熟悉水稻的耕作技术。是以,推行“稻麦间作法”事实上又失败了。
转眼到了夏天,连日的暴雨,淋得钱弘佐烦躁不已。
常州、苏州、湖州、秀州各州地方官上报,今年的汛期来得特别早,各地的河、湖水位暴涨,今年恐怕要闹水灾。
钱弘佐听了,一个头两个大,苏州、湖州、秀州是吴越国产粮大州,这水灾一闹,还能有钱粮灭南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