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说得情真意切谢舒却心中警觉,道:“不对,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孙权半撑起身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谢舒:“我应该听说什么?”
谢舒越发觉得肯定,但他既不说破自己也就不好解释否则便是坐实了心中有鬼,谢舒只得恨恨地瞪着他。
孙权一笑道:“我并没有听说什么,夫人别多心。天就快亮了咱们还不起来么?”
他说是要起来,却仍横在榻边不动,谢舒总不能跨过他下榻,便愤愤道:“那你让开!”
孙权笑着蜷起一双长腿,谢舒才得空下榻去了。
待得梳洗收拾停当,天已亮了,两人便坐马车去了将军府这日吴夫人和大乔都在,倒是孙绍没在谢舒本还让青钺给他做了糕饼带来,便问:“绍儿呢?”
吴夫人才刚起身穿着宽松随意肩上搭了一件赭色外袍大乔正从铜盆里拧了手巾递给她吴夫人接过揩手道:“近来后院里的花都开了,绍儿贪玩,一早便让侍婢带他去林苑里采花看鱼了。”
孙权自打进了将军府的大门,便寸步不离地跟着谢舒,此时见谢舒入席坐了,便也过去紧挨着她坐下,吴夫人道:“权儿,你怎么也来了?今日倒是有空。”
屋里的侍婢送上了茶汤和清酒,孙权殷勤地将茶汤推到谢舒面前,自己斟了樽清酒,道:“如今三弟带兵走了,军营里的事不多,儿子许久不见母亲,早就想过来看看了,恰好今日舒儿要来,儿子就同她一块来了。”
谢舒闻言在心中撇了撇嘴,只道他思念吴夫人是假,要盯着自己才是真。孙权又道:“可惜绍儿玩去了,不然我也想见见他呢,小家伙虽然十分淘气,但我竟有些想他了。”
大乔笑道:“绍儿也想叔父了呢,昨晚还念叨着你和舒儿。”
吴夫人道:“绍儿是你大哥的儿子,你光想他有什么用?还得赶紧自己生一个才是。说来你和舒儿已成婚半年多了,怎么到如今还没有动静?”
别说是没动静了,两人至今尚未圆房,谢舒闻言心虚,忙低下了头。孙权笑道:“子嗣的事都是天注定,该有的时候总会有的,急也急不来。我大哥还不是一连生了好几个闺女,才得了绍儿这一棵独苗的么?再说闺女也没什么,我就喜欢闺女。”
吴夫人埋怨道:“闺女也没见你生一个,就知道说嘴。你是不是光顾着宠那个袁氏,冷落舒儿了?我告诉你,你的长子若不是舒儿生的,我可不认。”
孙权忙赔笑道:“娘,你可吓死我了,我若是冷落舒儿,今日也就不会陪她来了。况且近来袁氏病了,我不便去她屋里,这几日天天陪着夫人呢,甭管儿子还是闺女,想必很快就能有了。你说是么,夫人?”
谢舒抬头对上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只觉他目光里饱含深意,还有几分得色,那意思分明是“如今母亲都发话了,你还不让我碰你么?我看你还能挺几天。”
谢舒心里有气,瞪了他一眼。吴夫人和大乔看在眼里,还以为她羞赧,都笑了。吴夫人道:“你这猴子,真不知羞,当着你大嫂和舒儿的面,这种话也能说出口?我看你是皮又紧了,待来日让你大哥给你松松。”
孙权连忙告饶,他嘴甜会说话,又乖巧有眼色,没一会儿就将吴夫人和大乔哄得十分高兴,吴夫人非但不再追问子嗣的事,还让人拿了时鲜果子出来给孙权和谢舒尝鲜,美其名曰是要堵住孙权的嘴,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疼他,大乔对谢舒的戒心也不如先前那么重了。谢舒冷眼看着,就凭孙权的口才和笼络人心的手段,便不难想象他来日能在曹操和刘备之间左右逢源了。
几个人闲话到食时时分,日头已渐渐升高了,春末夏初,日光颇有几分热度,在廊下投下一片耀目的光斑。孙绍此时尚未回来,大乔有些担心,道:“绍儿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现下也有一个多时辰了,总该回来了才是。”
她说着话向门外张望,却只能看见庭院里郁盛的芭蕉,一阵风吹过,硕大的蕉叶簌簌而动,几只五彩毛色的锦鸭从叶底钻出来,摇摇摆摆地跑远了。
谢舒道:“小孩子总是贪玩些,有侍婢跟着,想必不打紧的,若是大嫂实在不放心,我与仲谋也该走了,就顺路去叫绍儿回来。”
孙权闻言啃了最后一口桃子,将桃核丢掉,擦了擦手,起身道:“现下时候不早,是该走了,今日我只告了半天假,午后还得去军营哩。”
吴夫人便道:“公事要紧,那娘便不留你们了。”
大乔唤过身边的侍婢吩咐道:“阿瑁,你跟着去,好生把绍儿抱回来。”又向谢舒道:“多谢二弟和弟媳。”
谢舒道:“大嫂放心就是。”和孙权出了吴夫人的院子,便一路去了将军府的林苑。
将军府的林苑比孝廉府大得多,谢舒平常不往这里来,林苑里又花木葱茏,曲径幽深,一不留神便走错了路,幸而孙权曾在将军府中住过,还算熟悉,带着谢舒四处寻找孙绍。没多一会儿,只见路旁的竹林里似乎有道人影,跟在身后的阿瑁眼尖,已出声唤道:“阿琅!”
大乔的近身侍婢阿琅穿了一身月白春衫,从竹林里走出来,见孙权和谢舒并肩过来,便是一惊,忙站在路旁俯首道:“见过孝廉与孝廉夫人。”
今早正是她带了孙绍出来玩的,谢舒见只有她一个,问道:“绍儿呢?”
阿琅嗫嚅着不说话,谢舒留神打量她,只见她鬓发微微散乱,眼圈红着,似是刚哭过,衣衫上沾着泥土和青草,黑一道青一道的,狼狈不堪。谢舒只觉不对,沉声追问道:“说话!孙公子到何处去了?”
阿琅这才扑地跪下,失声哽咽道:“夫人恕罪,奴也不知。方才奴一时疏忽,孙公子便跑丢了,到处都找不到他。”
谢舒吃了一惊,孙权已怒道:“没用的东西!这园子里到处都是水泊池塘,绍儿若是失足摔进去了可如何是好?我大哥只有他一棵独苗,要是有半点闪失,杀了你全家都不为过!”越说越气,一双浓眉紧紧地拧着,喝道:“还跪着做什么,赶紧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