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两人事毕已是三更天了,窗外的夜正黑得深沉,秋虫唧唧,万籁阒寂。孙权早晨起得早,白天又忙活了一天此时心满意足便昏昏欲睡了。
谢舒下榻清洗干净,又换了身中衣,回首见孙权正面朝着榻外睡着锦被一直掩过鼻端,只露出两道眉峰上挑的浓眉和紧紧闭着的眼睛,一只胳膊却从被底伸出来,横过床褥,搭在地板上。
此时已是仲秋,寒气上行,地板冷冰冰的谢舒走到榻前,将他的手塞回被里又把被衾从他的脸上拉下来,掖在他的下巴底下。孙权如今虽只有虚二十岁颌下却已蓄起了短须谢舒的手指偶然碰到被扎得有些痒。
孙权原本没睡实被她一动半睁开眼看了看,见谢舒跪坐在榻边,便往榻里挪了挪,掀开锦被道:“夫人,外头冷,快进来。”
谢舒钻进被窝里,孙权从背后抱着她,一只手轻车熟路地撩开她的衣摆,探进小衣里,抓住她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揉了揉,舒服地叹道:“真好。睡吧,夫人。”
谢舒隔着衣服掐了他的手一下,道:“你先别睡,我有桩事想跟你商量。”
孙权闭着眼哼道:“明日再说吧,现下都三更了,我只能睡两个时辰不到,就又得起身去看张昭的那张老脸了,夫人可心疼心疼我吧。”
谢舒稍稍侧过脸看他,只见他说着话打了个大呵欠,显然是困极了。谢舒道:“可是你早晨起得早,白天一天也不回来,晚上回来就睡觉,我若现在不说,你哪还有工夫听我说?”
孙权将下巴搁在谢舒的肩窝里,静了片刻,困得带着浓重的鼻音道:“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谢舒道:“再过小半个月母亲和大嫂就要搬去孝廉府了,可大嫂正怀着身孕,诸事不便。母亲为大哥伤心,茶饭不思,需得有人劝解照顾。绍儿神志不清,得从头教他穿衣吃饭、认字读书。凭大嫂一己之力,能周旋得过来么?我想把绍儿接到身边抚养一阵子,待得大嫂生下奉儿得了空,再把他送回去,你说行么?”
孙权原本心不在焉地闭着眼只想睡觉,听到最后一句,才睁了眼,道:“你要抚养绍儿?你想好了?”
谢舒道:“是啊,再者绍儿如今大病初愈,得有医倌时刻在身侧照料着,若是搬去了孝廉府,来往不便,耽搁了可怎么好?”说着又问:“当初绍儿被下药迷晕藏在山洞里,分明是有人蓄意为之,大哥死得不明不白,说不准就是被人算计了,你如今查得怎么样了?”
孙权道:“这事不光是我在查,公瑾义兄也在查,可查来查去,所有的头绪都指向绍儿,若想真相大白,除非绍儿能记起从前的事。”
谢舒叹了口气。孙权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他,我把将军府的医倌都调去孝廉府便是,何需你亲自把他接到身边?你又没养过孩子,可不知道养孩子的辛苦,不是你从前隔三差五带着吃食去哄哄他那么容易的,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哩!再说你若是把绍儿接来,从此可就得日日夜夜围着他转了,那我怎么办?我还想抓紧和你生个孩子哩。”
说到底孙权还是怕孙绍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谢舒恨铁不成钢,道:“你怎么能这样?绍儿是你大哥的儿子,是你的亲侄子,你看看你还有点为人叔父的样子么?”
孙权扬眉道:“我有没有叔父的样子不打紧,但我心疼夫人你啊,你说将来咱们的儿子闺女出来了,再添上一个绍儿,你忙活得过来么?”
谢舒被气得笑了,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怀都没怀上,怎么就出来了?再说等大嫂生下奉儿,我就把绍儿送回去,他是大哥的孩子,我也不能养他一辈子,不过是救个急。你不要找借口,我看你就是不想答应我。”
孙权叹道:“我看你也不是来跟我商量的,是非要我答应不可。可就算是我同意,大嫂也未必会同意,你信不信?”
谢舒道:“不信,我把绍儿接来身边,她就可以一心侍奉母亲,安心养胎了,就算她还因为以前的流言对我有所介怀,但我多去求她几遭,说说软话,她总会同意的。大嫂最心软了。”
孙权似是有话想说,但欲言又止了片刻,终是叹道:“你究竟是个女子,年纪又小,人心的复杂不是你能明白的。我劝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去跟大嫂提这事了,若是你非要去说,也行,只是你越向她求情,大嫂就越不肯将绍儿交给你,能让你早日死了这条心也好。”
谢舒不满地在被窝里推了他一把,道:“你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孙权笑着搂住她道:“不是我的话难听,只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罢了。”
谢舒道:“你也不必推三阻四的,大嫂那头我自己去跟她说,不必你操心,你只要同意我抚养绍儿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