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楚楚再次缓缓抬起头来，将近七年过去，当初那个小女孩出落得更水灵了。她温润动人的侧脸在照进帐中的余晖里显得越发柔和，点漆般的眼眸映出一轮莹莹生辉的婵娟。

“天上最美的星星啊！”一瞬间陈山南的脑子里被这个想法迅速占满。很快，又被桂楚楚清远而坚定的声音唤回。她依旧跪在地上，似乎花了很大力气下定决心一样说出了自己的所请，一时令帐中其余三人哑然。

“你叫什么？”

“楚楚...”

“可有姓？”

“桂”字差点出口时桂楚楚及时刹住了话：“没有姓，自记事起就是被收养在花楼。”

这个细微的变化被陈山南捕捉到了。但他什么也没说，眼神平静得像是随时可以看穿一切。他转身走向案边，用手翻了翻，哗啦啦的，从中挑出一份卷轴。

“认识字吗？”

“怎么会不认识...”

“有看到街上是什么样的吗？”

“有，可是...”

陈山南似乎没有想让她继续说下去，把卷轴打开了递给她后：“看吧。”

桂楚楚身子微微前倾，接过卷轴细细看着。两位大将军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营帐，只剩下陈侯与楚楚。

陈山南回到案前，就那样安静而耐心地等着楚楚将卷轴看完。

“不知道给你看这些，你会不会知道在讲什么，不过，从你刚刚的言语来说，或许是懂的吧。”

“放心吧，这里既已是大陈的国土，那么子民也就是我陈国的子民，没有什么不同的，继夏已经是过去了。”听到这里，桂楚楚的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别跪着了，地上也冷，起来吧楚楚。”陈侯脸上的冷峻已经完全消失了，略显瘦削而棱角分明的脸庞隐隐带着一丝柔情。他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

桂楚楚神情有些复杂，眼前这个男人，算是间接帮她报了灭族之仇，但是她的故国，也是被他所灭。她望向了陈山南的眼睛，清澈得不含一丝波澜，不知为何，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慌乱。鬼使神差地，她还把手搭上了陈山南伸出的手，随后便被一把拉起。

见楚楚有些惶恐，陈山南温和地笑笑：“没事的，平时的时候，我都不太拘泥那些东西，士兵们一样，将军们一样，嗯，你也一样的。”

这句话令桂楚楚瞳孔一震，她想起了刚刚卷轴上那几个深刻得能刻入灵魂的字，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呐喊，却是无论什么时候人们最心底的渴望与追求。

“花楼的一切会安排好的，等她们领了新的身份牒，是去是留，就看她们自己了。你呢？”

“我，我不知道。”

“愿意陪我随意走走，看看星星吗？”

桂楚楚睁大了眼睛，满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夜深了，零星而整齐的火把在移动，大部分的陈军为了不打搅百姓的正常生活，撤往了城外，城内只留部分精锐和陈侯的亲卫。城内并无任何骚动和抵抗。

城楼上僻静的一角很快出现了两道身影。

“楚楚，有个位置你愿不愿意坐啊？”“啊？哪有位置，君上你小心一点，城墙很高的，再过去就快掉下去了。”“好吧，那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嗯？”

桌上摊开的卷轴，被陈侯离开前随手一翻盖住了一部分，露出来的那部分上面的字照进了茫茫历史长河，“愿终有一日，人人生而平等...虽万千曲折，但求不畏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