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从自己身后一瞬而过的马队,却不知怎地慢了下来,马蹄哒哒声越来越缓慢,最后干脆停在了身后。
祁桑抱着花树,诧异地仰头与谢龛落下的视线对上。
高头大马之上,男人像高高在上的神,肩头系着件白色狐皮氅衣,衣摆极长,甚至遮住了身下半个马身,他原掩于氅衣之下的右手握着马鞭,指了指她怀中的花树苗。
祁桑:“……”
这狗太监,看来是横行霸道惯了,走到哪儿都得捞点油水。
这花树不便宜,她都想好栽哪儿了,他倒好,顺路就来抢一棵。
给给给。
她压着满心不悦递上去。
谢龛接了,视线又落回了她脸上。
祁桑今日打扮了自己,挽了发髻,簪着只水绿色的绒花,肩头垂了条细辫,贴合着身前柔软的起伏直达腰线,配着烟青色的广袖薄纱长裙,似淡淡春山,所有容色都掩在了肩头的御寒披风之下,不叫人多窥探几分。
见他还不走,只盯着自己,祁桑心头微微有些恼,但也知晓先前自己对他多番利用,这会儿割点肉其实也没什么。
于是又从厨子手中拿过一壶桑葚酒递过去:“这酒对身子好,总督不嫌弃的话……”
话音未落,那马鞭一挑,酒坛子就落在了谢龛手中。
他还不走,继续盯着她。
周遭早已是窃窃私语,却又无人敢出来仗义执言一句,毕竟他们前头说一句话,后头脑袋可能就落地了。
可还是愤愤,这内厂之人太猖狂,竟大庭广众之下抢一姑娘的东西。
可那又如何呢?内阁嫡长子姚法生同他那一众狐朋狗友当街强抢民女之事都屡有发生,甚至将女子家人当街打死都有,这脚都要踩在内阁头上的内厂抢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
祁桑这下是真不高兴了。
这人怎么还要起来就没个完了呢?
咬咬牙,她干脆把扶风手中未花完的银两连钱袋子都一并递了上去:“总督大人公务繁忙,祁桑就不耽搁您了,这点心意您收好,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就当祁桑谢过大人多日来的照顾了。”
谢龛一弯腰,竟真极度不要脸地接下了。
他看她一眼:“申时来一趟,寻个地方把树种了。”
话落,马鞭一甩,带着身后众人扬长而去。
祁桑:“……”
几日不见,这人是不是脑袋给驴踢了?抢了她的树,抢了她的酒,抢了她的银子,还得她去给他种树?
挖坑会不会?填土会不会?浇水会不会?
不去!谁去谁是狗!
……
申时。
奉业怀抱花树苗,跟着祁桑在总督府绕了一圈又一圈,胳膊都酸了。
祁桑嘶了声。
这总督府的院落布置极为雅致,是照着五行八卦布置的,一花一树都极为讲究,随随便便栽下怕是会坏了风水。
思来想去,一转身,直接去了寝殿。
这四四方方的院落,除了一主殿两偏殿外,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地面整整齐齐铺着玉石,不见一草一木,连个聚财用的鎏金缸都不见。
“这里。”
她估摸了一番花树长大成花之后会占据的空间,然后踩了踩脚下的玉石块:“把这里撬开四块,咱们种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