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钉在盾牌上的声音和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却是东金派出重甲游骑以弓箭骚扰城头,行疲兵之策,箭矢被亲兵举盾给拦下了,纪用却被吓了一跳。
“嘿!纪大人,你这一席话,让某茅塞顿开呀。多谢纪大人给赵某留脸面,说什么国朝东事屡战屡败。某家自知,这些年虽杀过不少鞑子,可面对东奴,跑的次数居多,把心气都跑没了。现在想想追杀鞑子的时候,都像是两个人。”赵率教猛然抬头,对纪用的称呼也从镇守大人变成了纪大人。
“我这就召集众将商议,也给大家提提气。我就不信了,咱们现在差不多近四万军卒,这还不算工匠和民壮,粮草足够吃,大炮火药足够轰,站在三丈高的城墙上,居然还怕了建州这帮奴才。咱们不但要守住,还要看看有没有机会,抽冷子给他们一下狠的,要不然,赵某真是愧对圣上的看重,这半辈子白活了。赵某从此只怕死得窝囊、只怕死得不够壮烈。”
说话之间,赵率教挥手抓住一支射上来的狼牙箭,抽出自己的雕弓,张弓搭箭,半个身子猛然闪出垛口,一箭射去,正中城下白甲的背心。
“好......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城头军士彩声如雷。
“众位兄弟,我大曌......”
“万胜、万胜、万胜......”
既已想通,赵率教立刻不失时机地激励城头士气。
“赵大人威武。赵大人能这般想,此战必胜。咱家也把话放在这,奋勇作战的,咱家笔下必定不虚,必定让圣上知晓他的功劳。”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的纪用大喜,公鸭嗓音瞬时高了不少。
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纪用当然不是个傻子,事实上,能在太监堆里活到今天,还能有这样的地位,说是人精都嫌轻。
纪用明白,身为监军的镇守太监,身在锦州城中,此战的胜败可是干系着身家性命:
赢了,上面还有九千岁关照着,自然是大把的军功赏赐。可若是输了,城池失守,败兵弃土,就算自己侥幸能从东奴的重围中逃得出去,虽然有九千岁关照,也并非没有掉脑袋的危险。
辽东巡抚、兵部右侍郎袁崇焕一直反对自己和刘应坤监军,曾经为此事上书。朝廷又担心再来一次熊廷弼、王化贞式的经抚不和,出于战事令出一门的考虑,决定不再设置经略,将王之臣调回了关内,山海关外现在是袁崇焕一人独大。如果城池失守,就算逃得出去,有九千岁照拂得保不死,失宠也是免不了的,南海子恐怕就是自己苦捱后半辈子的地方,袁崇焕可不会说自己什么好话。
眼看着圣旨的意思,又是集中兵力,又是紧急运来粮草弹药,应该是死守的意思,有没有援兵不好说。赵率教这个主将本来不是锦州守将,这时候撞上东奴来攻,算是倒霉,这种情况下,当然不能让赵率教的心气沉下去,自己可还没活够呢。
无论纪用私心占了多少,公心又有几分,至少他知道此时不能让赵率教丧气。赵率教那颗久已压抑沉闷的心也确实被点醒。
本来也是,哪个军人愿意面对敌人俯首呢?绝大多数军人,宁可战死也不愿意低头。只是大曌这朝堂状况,实在是让人义气消磨。
“纪大人。”赵率教向纪用郑重拱手,“赵某浮沉半生,虽忠义不改,从未想过向东奴俯首求取富贵,只是败多胜少,终是不免意气消沉。今日得圣上看重,又得大人一语惊醒,赵某感激不尽。”
说到皇帝,赵率教神情郑重的向右上方拱手。
“赵率教不死,此战必胜。此战若胜,一靠圣上运筹帷幄,二亏纪大人点醒,三靠众兄弟舍命死战。城头之上,纪大人当为首功。打退东奴之后,赵某再请纪大人喝酒,好好谢谢纪大人。”
赵率教表明了死战之志,也不忘感谢纪用的点醒。
“赵大人莫要如此说,都是为皇上效力,为大曌效力,哪有什么谢不谢的。”嘴上如此说,眼见赵率教升起了战意,现在就把自己推为首功,纪用少有的笑容满面,“咱们接着诈降,骗几天是几天?”
“骗几天是几天,不骗白不骗。”
“哈哈哈哈......”二人一起大笑起来。
“报——”正笑着,哨兵来报,“大人,西边贼奴的大营里驱赶出来一些人,看着好像是咱大曌的老百姓,有几百口。”
“什么?!”赵率教和纪用相视一眼,脸色俱是变得严峻起来,不约而同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驱民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