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马上看向孙承宗,结果看孙承宗的样子,连孙承宗都不知道皇帝有这个打算。
“圣上,此事大大不妥。圣上乃是天子、是皇帝,怎能反而兼任臣僚下职?实在有失体统。况且天下亿万黎民,全赖圣上日理万机、圣心决断,边疆兵事瞬息万变,圣上如何顾得过来?还是交给臣下为好。”黄立极起身进言。
“臣附议,圣上不当兼任臣僚下职。”
“臣附议。”
......
黄立极的话几乎代表了所有文臣的想法,一众文官纷纷附议反对皇帝兼任兵部尚书。
今天他们反对皇帝直接执掌兵权,就如同当初以黄立极和兵部尚书王永光为首的文臣都反对魏忠贤手下的太监出镇监军一样:
他们或是阉党一系,背靠魏忠贤,或是被骂为阉党一系,但无论怎样,他们的本质都是文官,是科举出身的文官,决不允许太监掌握兵权。同样,他们也都是皇帝的臣子,但是也坚决反对皇帝直接执掌兵权。
在他们心里,只有十年寒窗、科举出身的文官才可以掌兵权,其他任何人掌兵权都容易倒行逆施、祸乱国家,包括皇帝。
众多御史、给事中更是纷纷出班反对王战的意图,甚至再次摆出封驳的口气,其中尤以给事中李恒茂为最。不知道的,以为他是一片公心,知道的,却是明白他在其中掺杂了什么——他是崔成秀的死党,知道崔成秀和九千岁想要什么。
王之臣、冯嘉会、阎鸣泰、王永光这四个都有或曾经有兵部尚书衔在身的却没出声。他们本身是兵部尚书或加衔的兵部尚书,对于皇帝本人要兼任这个职位是不好说什么的,那样会显得贪恋官位,而且是与皇帝抢位子。
崔呈秀这个工部尚书兼左都御史也没出声。与薛凤祥这个工部尚书相比,他与魏忠贤更亲近,毕竟他既是义子也是谋主,所以他现在是实权的工部尚书,掌营造之权,领营造之功,飘没营造之财中饱私囊。
同样,与房壮丽这个左都御史相比,他也是实权的左都御史,掌督察院监察大权。虽然他并不满足,他想将工部尚书变为兵部尚书,将监察和军权都握在手中,这也是魏忠贤的意思,但是他也很清楚,现在如果出言反对皇帝兼任兵部尚书,将来自己便不好接掌兵部尚书之职了,而且他也料定其他的文臣不会坐视。
殿上的情势也确如他所料,其余的大臣,不分阉党还是东林,不分阁老还是言官,出于对整个文官阶层自身权力受损的极度敏感,出于对皇帝掌兵权更容易倒行逆施的反感,出于对武人地位上升、打破文贵武贱的现状、甚至将来藩镇割据的天然恶感,纷纷出言附和黄立极,反对皇帝兼任兵部尚书。
一时之间,堂上众臣绝大多数都出班进谏,站在了皇帝的对立面。
这也是王战没有事先与孙承宗商议的原因。王战很清楚,孙承宗没有能力实现自己的目的,就算当年一切职衔都在身的时候他也做不到。
面对众多的反对声音,王战就那么静静的听着,既没有发怒,也没有打断,连面色都没有变化,就像一座被清风吹拂的石山。
后来进谏的臣僚,自己也不知怎么了,看着皇帝,本来慷慨激昂的情绪就一点点低落下去,声音也不知不觉就小了下去,渐至于无。
朝堂一时落针可闻。
看众臣都说完了,逐渐都安静下来,王战方才不疾不徐地沉声说道:“好与不好、成与不成,都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什么事情,不试试怎么能确定成与不成、好与不好?诸位爱卿不会不记得吧?成祖他老人家的长矛还供奉在午门城楼之上,成祖之时大曌不强盛吗?武宗老爷之后,再没有哪位先祖要做马上皇帝,一切都是文臣说了算,关外、塞外几千里的疆土还不是丢给了东奴北虏?”
“猎人用正确的方法,能打到跟多的猎物,农夫用正确的方法,能收获更多的粮食,可是你们治国,怎么让国家岁入越来越少、越来越弱、越来越挨打?这算什么正确?如果你们是正确的,那岂不是你们越正确大曌便越要亡国?”
“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辽东陆沉,十年丘墟,大曌岂缺王夷甫?”
王战不疾不徐地扔出了一个个硬梆梆的问题。
满朝文武听到这一个个问题,止不住的面红耳赤,如同被灌了满嘴砂石,彻底失声。
皇帝最后面那句话更是让他们面红耳赤到了发烧的程度。
皇帝这种直陈事实、不顾祖制、不谈圣贤书中道德的做法总是让他们如同被迎面打了一拳,事实的拳头硬梆梆。
“恩威并施,文武并重,人有男女,易有阴阳,这是天地之道,怎么到了我大曌臣子这就非要文贵武贱呢?不能杀敌、只能自杀的文有什么可贵的?说到底,宣扬文贵武贱的人,就是私心作祟。但凡有一点点公心,但凡读过易经,也不会实行文贵武贱、文臣指挥兵事这种蠢政。”
“如果你们实在想要兵权,也行,朕有一个好办法。除了朕亲自练的兵,你们随便挑选哪只军队,亲自带领去关外作战,只要在城外野战打败东奴,收复辽东、收复奴儿干都司,朕立刻让他做兵部尚书,给他封国公。不过要是输了,朕斩他首级。”
“你们谁去,谁敢领兵,谁敢负全责?自告奋勇吧。”
王战俯视着反对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