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科举之改革势在必行。”
......
震撼,殿上所有人都感到震撼。
方才皇帝所说的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现在的回答......简直像是《大学》之中的反复论证,令他们大为震撼。
刚才还以为皇帝改革科举是假,意图出兵、显示自己所练新军才是真,好大喜功才是真。结果现在发现,皇帝居然真的是要改革科举,方才说的那么多,居然都是为了科举改革......皇帝胸中什么时候有这许多韬略了?居然能婉转曲折、环环相扣的讲出这样一番道理,说到最后居然还能紧扣圣人之学,丝毫不显牵强。
“读了两个月论语和后汉书就能如此?天启?”震撼中升起无解的疑惑。
“再以眼前的边事为例,我们现在打得过东奴吗?可我们不能输、必须赢,否则便是灭种亡国之危,看看辽东汉人被屠杀了多少就知道了。输了想活下去,也行,屈膝做奴才,给那些娶父亲的小妾、哥哥的媳妇当媳妇的夷狄鞑虏做奴才,从此之后他们之所行便是国家之法度、便是华夏万民都要遵守的大道,诸公谁愿意如此?若是西夷或鄂图曼的铳炮之利胜过我大曌,凭其强兵大肆传扬其道统,立其邪庙、焚我典籍,愚弄华夏子民,使华夏子民再不复得见圣贤之书,使华夏子民再不信圣贤道统,彻底数典忘祖,只拜西夷之神,不祭自家先贤与祖宗,我等谁若祭拜自己的祖宗就可能被西夷烧死、被朔教的鄂图曼人砍头,诸公谁愿意如此?”
王战目光如剑,不肯稍停,至此,整番论断一气呵成,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又已经变得森寒。只是这森寒不再是针对群臣的森寒,而是戳穿表象、直指本质的盛世危言的森寒。
群臣都有些怔怔然、失神失礼地望着皇帝。原以为皇帝说到科举改革势在必行就已经说完了,没想到又加上了灭种亡国之危。
辽东汉民被屠杀他们知道,胡虏的嫁娶风俗他们这些大臣也知道,在他们看来那就是乱伦,但他们对灭种亡国却从来也没有想到过。
他们想象不出世上居然有那般凶残不讲理的教派教义,他们也相信,皇帝能说的如此言之凿凿,想必不假。这种“不假”的判断令他们心里如同藏了一条传说中不知何时发作的蛊虫,不寒而栗。但若说有灭种亡国之危,身为天朝上国的大臣,虽被东奴欺压了十几年,虽然知道弗朗机的大炮更精良,但他们还是难以置信。
怔仲思虑半晌,他们对东奴的威胁感觉还是那般,对皇帝的疑惑也觉得暂时可以放下,但对皇帝所言西夷教派毁灭殷商遗民、对极西两教强迫别人改信、毁灭别人祖先道统、否则便砍头火烧的寒意却越来越盛,仅是想想,七月十五的汗珠都变得湿寒,整个人都变得极不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寒意之中,他们的目光逐渐凝定下来。
“圣上,我等身为圣人门徒,怎能令华夏礼仪之邦沦为胡俗腥膻之地?若有那一天,唯杀身而已。”刘宗周慷慨作答。
“唯杀身而已......”
群臣齐声作答。
“那便是不愿意了?”王战霍然站起,“不愿意好,但仅仅杀身是不行的,朕说过了,杀身死节只是小义。既是不愿意,那唯一之途,就是全华夏的读书人,全华夏的百姓,沿着圣人格物致知的大道奋力前行,人人践行圣人格物致知的真意,富民强国、富国强兵,直面蛮夷。整个大曌,内圣外王,这才是大义。”
朗朗之音,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