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缉通敌晋商的任务,再有个把月也差不多了吧。”看着有些勉强的徐光启,王战心中暗自念叨着。
“圣上,北地大旱,田亩多有抛荒,圣上如此做,恐地方士绅震恐,地方百官也——”对于皇帝强硬的做法,李国普禁不住有些担心,压下心中寒意,出班提醒皇帝。
“爱卿不必担心,朕是讲道理的。朕不是说了么,该缴纳的田赋补上,地自然还是他们的。”王战微笑着打断了李国普。
看着皇帝的笑容,李国普有些无语。他自然明白皇帝是什么意思,心想那些人哪个不明白道理?可他们讲道理吗?圣上这是往死里得罪天下士绅呐,“圣上——”
“好啦,此事就这么定了。不过朕想得未必周全,你还有什么其他想法倒是可以说说。”王战再度打断了李国普,但还是要听听其他方面的意见:自己有超越时代的优势,但是面对盘根错节的官僚政务、士子乡绅也有劣势。
见皇帝主意已定,想想皇帝的新军,还将尤世禄也派去陕西,被打断的李国普无奈之中存了几分希望,不再言语。
“启奏圣上,微臣以为,圣上如能多派一些御史则更好,一方面协助微臣,另一方面也监督微臣和地方官吏。”徐光启说道。
徐光启深知大曌官吏的本色,现学现卖了王战的做法:多方互相监督。御史言官一方,新军一方,持着尚方宝剑的自己一方,当地的官吏算一方。而且面对地方官绅势力,带去的人手多一些也好办事。
“准奏,监督永远是必要的。要多少人你和李邦华、袁可立、几位阁老还有吏部商议,明日报与朕。朕还会派去厂卫,不过他们自行其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王战把派厂卫的话说在明处,“待朕将大军整训完成,或许可以将孙祖寿也给你派过去。没饭吃,情有可原,有了饭吃、有了活干还要造反的,就没什么可怜了。有土地有粮食却不纳赋的,也不可怜,只有可恨。”
“谢圣上。”徐光启施礼后退回座位。
徐光启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因为他也知道,能做的都做了,除此之外,实在是没什么好办法。朝廷自己运粮?效率远远不如盐商不说,兼且贪腐成性,赈灾粮到了地方能剩下一成吗?从皇帝让自己不要分散太多地方、给自己派一批新军就可以知道,皇帝知道这里面的弊端,无法信任朝廷上下。至于藩王和那些盐运使、大盐商之类的,就交给皇帝对付吧。
殿上的诸位大臣见皇帝就这么确立了农部、定下了救灾之策,再次升起了方才皇帝设立南、北都察院、免了崔成秀和房壮丽、与毕懋康定下装备部时的那种感觉:皇帝练了新军之后,愈发的独断专行了。
不是不肯听意见,肯听,听了之后也会向群臣加以说明,尽可能的争取一下臣子的支持,但显然在听之前就已经将事情的方方面面了解的清清楚楚,且经过了深思熟虑,所以最后决断的异常干脆。而且皇帝虽然明显限制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权力,尤其是在酷刑方面,但却明显增加了动用厂卫的机会——眼下派了徐光启、派了新军和尤世禄,派了御史,还派厂卫就是例证——而且是在朝堂之上以朝廷制度典章的形势明确确立了下来,也不知将来是福是祸。不过眼前有一点很明显,皇帝把什么都想好了,就看下边的臣子怎么做了,如果还想像以前那样,下场恐怕不会好,方才郭允厚就是小小的前车之鉴。
群臣唯一能庆幸的是皇帝还愿意争取大家,而不是依仗新军强行如何。看皇帝给站了一天的阁老尚书和几位老臣们赐座,显然也不失仁厚,心里还是念着君臣之义。
“这一次,实在是辛苦你们了,既要忙于政事,又要著书立说。朕也不想如此劳累老臣,只是国朝到了如此地步,内忧外患,朕没法不急。”王战看着徐光启和王徵说道。“我大曌仕官谚有云,‘命运低,得三西’,一可见这三西的贫瘠,二可见我朝官员的心思都用在什么地方,陕西之贫又为三西之最,由此亦可知,你此去有多艰难。朕再嘱咐你一遍,千万百姓在等着你,你一定不要心软手软。”
听到皇帝说仕官谚,又一再说“不要心软手软”,群臣也是无语:皇帝这是有多不信任地方官吏的廉洁?
王战说的是大曌官场与民间流传的顺口溜。万历时期谢肇淛的笔记《五杂俎》曾记载当时流传的仕官谚:“命运低,得三西。谓山西、江西、陕西也,此皆论地之肥硗,为饱囊橐计耳。”意思就是说命不好的官才会去这三个道。为何去了这三个道就命不好呢?因为太穷了,敛财很难,“囊橐难饱”。
“圣上为社稷、为百姓殚精竭虑,臣子怎敢说辛苦,何况还有王侍郎协助。老臣必定尽心竭力抗旱救灾,带领灾民以工代赈、生产自救。老臣亦不怕得罪人,手中有圣上赐下的尚方宝剑,凡经老臣之手的粮食,必定颗粒无缺。”面对皇帝再一次的嘱咐,徐光启再度起身,肃然施礼。
王徵也随之施礼。作为侍郎,本部尚书说了自己想说的,随着施礼就是,正好他本身也不喜多言。